來電人是陳悅豪,嘰嘰咕咕了一堆, 陳月洲大概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下周末, 和他去參加同學聚會。
“不去。”他當即回答。
一個欠了一屁股債的人還有心情約自己參加同學會?
肯定有事情。
但他並沒有直接揭穿, 而是委婉道:“不好意思,那天我要上班。”
“可是我這邊比較著急……”
“上班不去的話沒有全勤獎下個月我怎麼給你錢?”
“……我他媽讓你去你就得去聽到沒!”陳悅豪頓時急得大吼。
陳月洲:“……”
今天在安汐羊那裡受了一肚子氣,正愁著沒地方發火呢。
但一想到陳悅豪這條大魚的積分還得刷, 隻好將一肚子怒火壓下, 然後——掛了電話, 並將陳悅豪設置為黑名單。
日子都混成這個樣子,怎麼, 還一副少爺脾氣啊?
看來過得還不夠慘, 得治。
隔天一早起床, 陳月洲做完滿3分的家務出門, 在大街上溜了一圈,最終決定去自己的母校——北川醫科大學。
安汐羊是北醫曾經的心頭肉,而安汐羊家老人的學生據他所知也有幾個在北醫裡麵做助教,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 應該已經混到了不錯的位置吧?
不求他們能給安汐羊幫多大忙,但就安汐羊目前的現狀, 隻要學校有人願意替她開一間女子宿舍,等她出了警察局讓她住下就好。
畢竟, 北醫女舍, 那管理是鐵一般的嚴。
大四那陣兒北醫的女子宿舍發生了“被分手男生闖入女生宿舍埋伏前女友”的鬨劇, 這件事雖然不是什麼大事, 但是,對於那幾年分數連續跌破穀底的北醫而言,其他醫學院趁機落井下石的捅刀子,真是雪上加霜。
自此,北醫女舍管理開始軍事化,被附近的幾所學校戲稱北醫中的“迷你公大團河校區”,走廊四處都是攝像頭不說,學校還規定“任何情況下都不許男性進入”,就連修電線的都要選女電工,一經發現有男生進入,全樓舍管免職。
不過,在去北醫之前他必須去“摸一下”安汐羊的家長們,看看他們有沒有過類似的操作,如果沒有的話自己再行動,免得白行動浪費時間。
於是,他搭車來到了安汐羊家所在的小區。
是座老式商品房小區,小區內部綠樹成蔭,大樹下滿是下涼的老人。
安汐羊爺爺奶奶住在北區,姥姥姥爺住在南區,安汐羊同父母的家在中區。
先是來到北區,陳月洲在腦內敲了敲478臥室的大門:“喂,還生氣呐?任務不做了?”
好一會兒後,478撅著嘴打開了門:【找我什麼事?】
“摸五個人能給打個折嗎?”
【……】478瞪了眼陳月洲,【你就不能像你以前一樣老老實實用嘴問嗎?你誠心幫安汐羊的話,她家長肯定願意說吧?嫌貴和我吵架還非要用?】
陳月洲掏了掏耳朵:“客套出情況肯定簡單,但是麻煩啊,她們家總共五個人啊,我挨個去客套,客套出結果的時候天都要黑了,我嗓子不疼嗎?”
478掏出平板劃了劃,【因為是新開發的AI係統,Beta期,你如果要大量使用我給你買張月卡吧。】
“月卡多錢?”
【200分。】
“陳月洲:“……”
100分用一次,200分用一個月。
那自己昨天那100分花的也太他媽虧了吧!
但出於不想再和478吵架的情況,陳月洲沒有懟回去,而是認命道:“買吧買吧買吧…… ”
【已經買完了。】478將手機對向陳月洲,【你現在想摸誰都可以摸了,順便一提,為了避免摸到你不想看的記憶,在摸之前——】
478打開一個APP:【你最好在“回憶探測”這個APP上寫下你想摸出來的具體內容,這樣才能夠精準地看到你想看的東西,否則你摸出來的記憶將會是他們腦內此刻跟任務相關的最要緊的記憶。】
“啥意思?”
【舉個例子,你想摸關於安汐羊姥姥有沒有尋求外界幫助這一點,但是如果你不在APP上寫你想摸的內容,也許安汐羊姥姥現在腦內最要緊的、跟任務相關的內容是如何和崔初原同歸於儘,那麼你看到的隻會是安汐羊姥姥如何準備殺人手法的事。】
“啊,明白了。”
【啊對了。】478又道,【你不是摸誰都能生效的。】
“啊?”
【能夠生效的隻有被係統判斷為能做為你任務[報複值]和[巔峰值]對象的人,也就是能成為支線任務目標的人,其次就是他們的與支線任務有關的近親屬,你所能從他們身上看到的也隻有和任務相關的內容。】
“任務對象?那就是說陳語軒這些也可以?”
【對。】
“端琰呢?他也是未來任務對象吧?”
【沒有接的任務或者已經提交的任務,你不能用APP選擇你要讀取的記憶,你在APP上寫再多內容,摸出來的記憶也是他們腦內此刻跟任務相關的最要緊的記憶。】
“……怎麼這麼麻煩?限製條令這麼多?”
478攤手:【因為這個功能隻是為了讓宿主方便了解案件情況,省了費嘴皮子的時間,而不是為了拿來給宿主開掛的。功能不限製,宿主就等於開啟了無限視野……啊對了,如果你擔心和端琰在一起因為月卡的問題無法親熱,你記得找我開啟暫時屏蔽功能。】
陳月洲:“……”
能不能不要一本正經地說親熱?
他是直男好嗎?
直男怎麼可以和直男親熱?
開玩笑!
和478又隨口扯了幾句,陳月洲來到南區,先是敲開了安汐羊姥姥姥爺家的門。
不等二老開口,陳月洲一把抓住雙方的胳膊——
大腦一片空白的同時,有記憶清晰地切了進來——
……
麵前是個年約四十的男人,人不胖,就是啤酒肚特彆大,頭上的秀發不多,中心已經有戈壁灘的傾向,四周的毛發已經稀疏,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陣亡,對方戴著副無框眼鏡,一副悠然的表情看著報紙。
“嗯。”男人掃了眼他,“怎麼了?找誰?有事?”
“那個,孫祥,你看,能不能給我孫女在你們學校開個宿舍啊?”他向前顫巍巍地靠攏了幾步。
名叫孫祥的男人一怔,緊接著,放下報紙,看著他:“老師,怎麼了?有什麼事慢慢說。”
“汐羊她……”他欲言又止。
“汐羊她出了點事……”她補充道。
孫祥懵了:“啊?怎麼了?老師,你想表達什麼,有話直說。”
“是這樣的。”他道,“你能否聯係一下負責後勤宿舍安排的老師,替汐羊在北醫女舍開一間宿舍呢?算是老師我求你了……”
“啊?老師您先彆這樣,您有話您好好說。”孫祥眨眨眼,“什麼情況?”
他露出有些複雜的表情。
——這話到底該怎麼說呢,直接坦言汐羊被家暴了?告訴自己的學生,萬一亂說怎麼辦……
——但眼下保護安汐羊的人身安全更重要吧……
——而且,孫祥是個好孩子,孫祥是自己的得意門生,孫祥不會不幫他們的……
思前想後,他拄著拐杖顫巍巍地向前走了幾步,左膝先是向前一傾,右膝跟著落了下去,一把年紀的人“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孩子,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沒有地方能保住我的孫女,我已經拚了老命了,我當了一輩子物理老師,這公式我至今都記得清清楚楚,物理題今天我還沒遇到過我做不出來的……”
說著,他抬起粗糙的大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可是……學物理……它……它救不了我孫女啊……那孩子那麼善良、那麼聰明、沒有一點功利心、每天想的都是怎麼樣給我們續命、了解真正的曆史,為什麼那麼單純的孩子要遭受這樣的待遇啊,為什麼要遇上那樣的男人啊……”
說著說著,他再也繃不住了,像個孩子一樣癟著一張嘴,吭吭吭地哭了起來:“我對不起汐羊……是我沒用……是我沒用啊……”
“老師你乾什麼你……”孫祥嚇得也跪在了地上,“你的意思是,安汐羊……被家暴了?”
她一聽,“噗通”一聲癱坐在地上,泣不成聲:“是我的錯,都是我,我不應該同意她和那個商人結婚的,我以為那個男人經濟好,跟我們家差不多,能繼續讓汐羊無憂無慮地生活,可是我忘了,自古商人、學者和兵就不是一路子的人……
是我錯了,擔心汐羊她爺爺死了給孩子打擊太大,她要結婚的時候我沒攔著……
是我不該以為那個男人能給汐羊幸福,我孫女……我孫女那麼聰明那麼優秀!就算不結婚,也比現在過得好啊……”
“兩位……拜托你們……彆這樣……”孫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老師,這種情況你不該找我啊,你得找警察啊,找婦聯啊……”
“沒用啊!沒用啊!”她一把鼻涕一把淚,“什麼都沒有用啊!為什麼什麼都沒有用!為什麼啊!”
“可是……”孫祥露出為難的表情,“這事情不好辦啊……”
“就開一個宿舍,就開一個宿舍而已!拜托了!拜托了啊孫祥!”他一把抓住孫祥的雙臂,幾乎絕望地懇求道。
“不是……”孫祥眉頭緊皺,也很糟心,“主要是,如果汐羊的丈夫真的有家暴傾向,我總不能為了保護她一個人安全,把學生安全之於不顧吧?”
“北醫校舍不是管很嚴嗎?崔初原他肯定進不來啊,也不知道汐羊住在哪裡……”
“不是的老師,你說的的確在理,但萬一男方雇人在樓下蹲點怎麼辦?北醫這麼多女孩子,萬一有個誰被雇的人傷到了,這怎麼得了啊……”
“可是……”
“老師,不是我不幫你,是我也是職業本分在身,我不能為了汐羊,把彆的學生不當一回事啊。”孫祥對著他磕了個頭,“老師,對不起,我真的沒法幫你,我也有家,我也有老婆,我也有女兒,我知道我女兒如果將來萬一遇上個這麼個人渣我也恨不得將那男的千刀萬剮,如果彆人幫不上我我也很難過,我也很無助,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