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鬆開手後,他明白了。“你的成績必須達到我們家的要求。”
“……”陳晴露出有些抗拒的表情。
“從明天起你就先不用去學校了,留在家裡複習下一次的月考,明天早上我爸媽會過來看看情況,你今天早早睡,明天起來看書,好嗎?
”
陳晴麵露不悅,卻沒說出來,點點頭回了臥室。
478搖了搖頭。
“彆急,這出戲還沒完呢……”陳月洲掏出手機,打開餓了麼,點開跑腿服務,輸入購買內容——
[兩個50歲的老夫婦,要求穿西裝和洋裝,形象有文化,讀過書,演出時長約半小時,費用一人二百。]
不出半分鐘,單子被接下,對方打來電話:“我爸我媽都是退休老師,行嗎?”
陳月洲很滿意:“行,具體怎麼操作怎麼過來我給你微信發過去,明天一早你們就來。”
叛逆期的小孩這種生物吧……
不讓他們品嘗一下絕望,他們真以為所有人都把他們當個寶呢……
……
第二天中午,不用去上學的陳晴美美地睡了一個懶覺,一覺醒來,她賴在床上玩了會兒手機,聽到外麵有老人說話的聲音。
她本能地將耳朵向牆根湊了湊,還是有些聽不清外麵再說什麼,就索性披上外套開門,正好看到兩個形象溫和而穩重的老人正怒視著身前的陳月洲,嘴裡念念叨叨著什麼。
再湊近了些聽,那聲音瞬間明晰了——
“我都說了,陳蕊那個病費用太高了,彆說三十萬,五十萬都未必治好!你又何必管她,攬這麼大個責任在你身上?”
“爸媽……”陳月洲露出傷心欲絕的表情,“我和小蕊雖然多年不見,可我們感情一直很好,我就想,能不能幫幫她。”
“你幫她也就不說了,她那個妹妹你還管什麼?我看了,成績又不行,那麼點成績還上什麼學?讓她去社會上打工不就好了?你在她身上廢什麼心思?小蕊現在的身體情況正是缺錢的時候!”
“可是,小蕊說了,就算自己身體治不好,也希望我能幫小晴考上一個好一點的大學,圓她的漫畫家夢,畢竟,這年頭,就算想去漫畫工作室給人打下手,也要美院文憑啊,高中生畢業沒什麼希望啊……”
陳晴一聽,內心“咯噔”一下,握著衣服的雙手本能地緊了幾分。
“她那麼點分數,你幫她,你自己的學業怎麼辦?你自己還考不考研究生了?你把我們對你這麼多年的付出當什麼?”
“我……”
“不管,你讓她走,該去哪兒去哪兒,我們不可能收留這麼個不學無術的人在我們家,一個三幅外的親戚你這麼大動乾戈值得嗎!”兩個老人說著扭頭就走。
陳月洲忙攔著:“爸媽,那如果小晴這個月成績有長進,你就讓她住我這裡行嗎?你們就多幫幫小蕊家吧,好嗎……”
“不行不行……”
“爸媽,小蕊現在的身體不容樂觀,這也是小蕊最後的心願了,陳晴她其實是個好孩子,隻是一直以來都很孤單,也沒有得到該有的教育和溫暖,我想我能幫她,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
陳月洲還和所謂的爸媽在客廳拉扯,陳晴這邊已經默默關上了門。
她顫抖著肥胖的小手,背靠著門,聽著外麵的爭吵,一點一點滑坐在地,瞬間淚如雨下。
可她並不想讓外人知道自己哭了,於是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哭泣發出聲音來。
但她實在是太難過了,一直憋著氣導致眼淚和鼻涕一同從鼻腔裡奔湧而出,看起來十分狼狽。
這讓她情不自禁抱頭痛哭起來。
她最近人生怎麼了?
為什麼忽然間就變成這樣了?
她小學的時候就沒了爸爸媽媽還不夠嗎?
為什麼上帝還要帶走她的姐姐?
為什麼命運要這樣對待她?
她還記得,那時候自己才小學六年級,早上還跟爸爸媽媽撒嬌說晚上要吃醬餅,然後和同班的小許高高興興去上學了,晚上回來,就看到姐姐蹲在家的大門口,抱著雙膝嗚嗚地哭。
姐姐那時候還沒現在高,不到一米六的樣子,特彆瘦,蹲在地上的時候就像是一堆骨頭疊在一起,看得人心疼。
之後家裡就來了好多親戚,把家裡弄得一片雪白,門口還擺了好多花圈,他們有人安慰姐姐,有人抱住自己。
再之後,她就看到了靈堂,還有爸爸媽媽的照片。
聽著淒涼的音樂響起,看著身邊清一色的黑色衣衫,望著哭腫了臉的姐姐,她總算懂了:爸爸媽媽死了,就那麼突然的沒有了。
可還來不及感傷,現實的問題就先一步掠空了她的思維。
家裡的親戚們開始打鬨,他們哄搶著父母的那片自有土地,他們把行李搬進了屬於她的家中。
他們嘴上說著願意撫養她們姐妹倆,可她卻看到姨夫隻要一喝醉就毆打姐姐,大伯逼姐姐和村上的書記喝酒,小叔總是打劫姐姐手上為數不多的零花錢。
那時候她好害怕,大人為什麼都是這個樣子?她不想看到、不想麵對。
直到有一天傍晚,剛遭到一番毒打的姐姐走到她麵前,抱緊她說:這裡沒有我們倆的家了,跟姐姐離開這裡,好嗎?
她們來到了北川,這座國際大都市。
姐姐憑借美貌找到了好工作,兩人很快就有了好的生活。
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膽地活著,再也不用麵對大人的臉,再也不用做不想做的事。
可是,為什麼姐姐忽然間也要沒有了呢?
她為什麼又要回到這樣的生活裡?
又要必須提心吊膽,必須麵對他人,必須做不想做的事?
……
送走了兩個老人,陳月洲在客廳沙發上坐下,點了根煙。
煙是早上新買的,女士香煙,還帶著清新的草莓味。
“為什麼安慰?”陳月洲仰頭躺倒在沙發上,吐了口眼圈,眯著眼,“誰的人生是處處如意的?”
陳月洲很認同:“我這麼優秀,我他媽不也變成了女人在這兒坐著?”
478:
不,你這種人要是處處如意的話,隻能說明這個社會有問題了好嗎?
張茜歎了口氣,知道陳月洲的意思:“男人,長得醜點其實有安全感,而且,男人啊,長相其實不重要,你還小,不懂,等以後你就明白了。”
陳月洲:“……”
不懂,他也不想懂女人自已瞎編出來的這些歪理。
他隻知道,天天都能吃天鵝肉的養鵝人其實不會天天惦記著吃天鵝肉,反倒是從來吃不上天鵝肉的癩□□……怕是一隻腐爛的死天鵝都會吃得津津有味。
越是得不到的人,越是瘋狂地想通過得到來證明自己能夠無限得到。
車子一路北下,停在了曲陽酒店外。
純歐式建築,象牙白的石膏材質門柱,莧紅色的大理石地板,坐落在一堆深色調的現代風建築物中央,華麗得讓人覺得浮誇。
陳月洲同張茜進了酒店,迎賓迎了上來:“請問二位要谘詢什麼?”
陳月洲微笑,指著張茜:“我姐打算24號結婚,想問下你們這裡還有廳嗎?”
“您稍等一下,我問問。”
迎賓說著去了前台。
478有些疑惑:
陳月洲開口解釋:“張明宇這邊如果沒有提防,婚禮現場其實是很好混入的,這年頭,拿著200塊錢紅包隨個分子就進去了,但是,這個李嬌嬌父母都有偏執型人格的傾向,又過度敏感,我擔心他們結婚那天在門口設防,到時候張曉雅進不去,還怎麼砸場子?怎麼讓張明宇倒黴?”
478想了想:
陳月洲怒了:“我他媽就五天壽命了,我還有以後嗎?”
478:
五分鐘後,一名職員走了過來:“您好,我是專門負責三樓禮堂婚禮接待的小蘭,是您二位谘詢禮堂的事嗎?”
陳月洲點頭。
“抱歉,24號是個好日子,我們的大禮堂已經全部被預約了,您預約的實在是太晚了……”
陳月洲料到這個結果,裝作思考了片刻:“小禮堂也沒有了嗎?我們家人不多的,小禮堂也可以。”
“小禮堂也沒有了,日子實在是太趕了,真的很抱歉,您下回如果要預約一定要提前至少一個月,我們酒店做婚禮都是有專業團隊的,光是搭舞台和安排場景就要提前三天開始準備,24號結婚的人多,現在禮堂基本上都已經布置完畢,真的沒有多餘的。”
“那,我能去參觀餐館你們布置的現場嗎?我姐要是看著合適的話,下個月也可以啊。”陳月洲雙手合十,一臉誠懇。
小蘭想了想:“其實,我們這是不允許外人參觀的,但……算了,你們跟我來吧。”
……
六樓總共有十二個禮堂,大中小各有四個。
四座大號禮堂四扇雙開門是對著的,中間是一棟一分為四的水晶閣,用來給新娘子換衣服的。
入口處是一排卡座,負責驗收請帖的人坐的位置。
每扇雙開門外又是一排卡座,負責收份子錢的人坐的位置。
禮堂外牆壁上綴著繁雜的琉璃飾物與霓虹燈線,中央掛著仿古的木質相框,裡麵是新人的婚紗照。
陳月洲將這些婚紗照環視一圈,目光落在了靠北的那座禮堂外的照片上。
他拉住張茜,伸手指了指:“小茜姐,那張照片上那個胖子……”
張茜順著陳月洲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他,是張明宇。”
陳月洲確認後轉頭:“小蘭姐,我們能去那邊的禮堂裡看看嗎?我們兩個覺得那個裝飾風格好喜歡,想進去參考一下。”
“行,那你們跟我過來。”
進了內廳,首當其衝印入眼簾漫天純白的羽毛和滿地白色的塑料百合花,在羽毛之後包裹著巨大的電子屏幕,整個大堂一片雪白,好似仙境。
左側是巨大的落地窗,有扇雙開的透明門,外麵是堆滿鮮花的草坪。
小蘭指著地上的百合:“這些花,當天是會用鮮花替代的,現在布置是為了呈現效果,婚禮當天會在外麵的草坪上走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