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考研,本科學曆是最方便的。
無奈之下,陳月洲隻好先給自己報了個夜校。
夜校不同於統招學位,沒有國家補助和扶持,學費極高,還不能分期。
陳月洲雖然手頭有張小雅的那幾萬塊錢,但大頭全被他買成了定期理財,小頭早浪得所剩無幾,一時半會兒拿不出一分錢,於是……他又隻好先去外麵找兼職。
雖然他本身是北川985名校的研究生,教個初高中生物輕而易舉,可這具身體拿不出任何學曆證明,彆說應聘初高中家教——應聘幼教人家都嫌他沒文化。
實在沒轍了,陳月洲隻好去ktv應聘夜晚端盤子和推薦酒水的兼職。
478一邊啃著手上的超大號波板糖一邊道。
托陳月洲上個工作完成的還不錯的服氣,478這個月工資發了不少,限定款糖果都能買得起了。
陳月洲翻了翻白眼,一邊擦著桌子一邊叨叨:“不做這個工作,還能做什麼?你能一個月之內拿出八千塊錢讓我去上學嗎?你能讓我一邊上學還一邊有打工的時間嗎?”
還記得以前看新聞的時候,總有一些女大學生半夜在酒吧和ktv做兼職被性騷擾的消息,那時候他總是清一色地戴著有色眼鏡去看待她們,一旦她們發生什麼意外,總會拋出一句“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樣的言論。
然而風水輪流轉,現如今他成為女人,再去看待這樣的新聞和這樣的評價時,會覺得寫下評論的人大多數不過是一堆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在自以為是。
要是有學曆有能力有時間,誰他媽願意半夜三更在這裡當苦力?
……
ktv準時在第二天清晨六點半交接班。
陳月洲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家走,一邊揉著肩膀,一邊掏出手機翻著短信。
他在某寶上買了好多考研用的書籍,這幾天都陸陸續續的到了,快遞員給他打電話沒打通,就把快遞塞進大廈對麵一家老舊小區的速遞易櫃子裡。
他一邊數著短信一邊過馬路,一襲灰色的身影正在不遠處散步,看到他後一怔,緊跟著大步追了過來。
陳月洲忙著看手機沒注意,直到進了小區到了櫃子前,剛把手機收進袖子裡準備輸入驗證碼,一隻大手猛地抓住他的頭發——
“陳月洲你個小兔崽子!”
那人用力一甩,陳月洲底盤不穩摔倒在了地上,額頭重重地磕在馬路沿上,胸前的沃爾驢購物卡被摔了出去。
“小兔崽子,拿了你弟的錢還敢玩消失,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啊?”
陳月洲費勁地從地上爬起來,鮮血瞬間染花了他的雙眼,液體滑落在嘴邊,滿是嗆人的鐵鏽味。
他抬頭,看到的是一張熟悉的臉。
滿臉橫肉,滿頭銀發,皮膚黝黑,身上穿著件灰色的羊毛衫,啤酒肚把衣服撐得渾圓。
按照記憶,這人是原主的父親,是個脾氣暴躁沒什麼文化的老煙槍,年輕時候還因為和人打架鬨事蹲過半年號子。
陳月洲顧不得搭理他,慌忙去撿地上的卡,手卻被人牢牢踩住——
“你瘋了?”他指尖一痛,抽回了手指。
“老子瘋了?讓你來北川,老子才是瘋了!老子告訴你,你今天晚上就給我回老家去,不許再給我兒子丟人現眼!”老頭低下頭抽走地上的卡,看了眼,露出一抹獰笑,“喲,還超市購物卡,你現在倒活得滋潤。”
“你把它還給我!”
“還你?你算什麼東西?”老頭將購物卡塞進自己口袋裡,粗糙的大手拉住他的胳膊就要拖他走。
陳月洲也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了,對著小區裡零零散散的路人叫嚷起來:“來人啊,救救我,誰救救我啊,搶劫啊,搶劫啊!”
一旁路過的人聽到,放慢了腳步,小心翼翼朝著這邊瞅著,卻沒有搭把手的意思——大清早都忙著上班,誰願意和鑽石段位的碰瓷王者老頭老太太較勁兒?
“搶什麼劫?老子是她爹!這小畜生從家裡偷錢出來,拉她回去怎麼了?你們誰乾管彆老子家裡事?”
“我不認識他!不認識啊!”
“小兔崽子還敢說不認識老子?你睜大狗眼看清楚!”老頭對著陳月洲的後腦勺就是一腳,“陳月洲!馬上給老子起來跟著走,否則我回去打斷你的腿!”
“……”顱內一陣劇烈的抽搐,陳月洲掙紮著抱住頭,小小的身軀因為難以忍受的疼痛而蜷縮成一團。
“老大爺,你這樣不合適,就算是自己女兒,你不能這麼打啊……”一個路過的男人實在是看不下去,靠了過來。
“呸!去你媽的!乾你球事!”老頭扭頭對著男人就一口濃痰吐上去,男人躲得及時,沒被噴上。
“噯你這個人怎麼這素質……”
“老子就這個素質怎麼了?”老頭轉過身子,對著陳月洲的小腹又是一腳,“你他媽給老子起來,再不起來老子踹不死你!”
這一腳踹得可不輕,陳月洲覺得腸子像是被人用刀剜出來般,劇烈的疼痛連著腹腔通向了大腦,合著顱內劇烈的抽痛,他覺得自己仿佛要窒息。
“478,478……”陳月洲虛弱地呼喚。
478含著棒棒糖從她的小窩裡施施然走出來,手上還握著台psv。
陳月洲:“……”
媽的,他在這兒挨揍,這頭豬在窩裡吃棒棒糖打遊戲。
478看了眼陳月洲,像是知道他的心思,無奈地攤手:
“行了你閉嘴。”陳月洲煩躁地打斷478的碎碎念。
478不頂用,陳月洲隻能自己想辦法,他乾脆翻了個白眼閉眼,護著腦袋的手無力地垂下,整個人瞬間像斷了線的風箏似的,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他還不信這個邪了,親閨女死在大馬路上,這老頭還能下得去手?
然而,殘酷的現實向陳月洲證明——這老頭還真下得去手。
這老頭又給了他肚子了兩腳。
賓客們一來二去你一言我一語,這下好了,整個酒店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了。
李嬌嬌被送去醫院沒多久就傳來流產的消息,好在孩子月份還不算太大,她人年輕身子骨又硬,本人並無大礙。
可張明宇這邊就不同了。
他人胖,摔得狠,紮了一臉的玻璃渣子,送到醫院後一聽到要掏住院費,他父母立刻帶著倆兄弟一溜煙地跑了,留下一句:“你們李家害得我兒子成這樣,你們給他看病!不然我告你們!”
至於李家二老呢?
在醫院撇下兩萬塊錢就沒了蹤影。
如今這滿城皆知他們李家的笑話了,女兒肚子裡那個禍害也沒了,誰還惦記著你張明宇算哪根蔥?
弄死他的心都有好嗎?
陳月洲和張茜被帶到公安局裡一番教育,好在他倆沒對彆人造成什麼實際傷害,張曉雅父母又及時取了錢來保人,警察也沒怎麼過問太多,這番鬨劇算是這麼馬馬虎虎地落下了帷幕。
當天晚上,北川當地民間新聞的幾家官博紛紛報道了這件事,有幾家還買了不少轉發,沒一會兒就蹭上了實時熱搜榜——
#曲陽酒店婚禮砸場子視頻#,
#鳳凰男拋棄結發妻子騙婚#
#大肚子前女友來砸渣男婚禮現場直播#
#被鬨新郎毀容#
#曲陽酒店被鬨新郎醫院現場采訪#
……
陳月洲細細翻著每一條微博,五花八門的視頻拚在一起,倒真是差不多還原了當時熱鬨的情景。
看到還有人發了張明宇醫院就診的錄像,他不禁哆嗦一下:人這本性啊,真是看熱鬨不嫌事大,落井下石毫不猶豫……
478冒了出來:
陳月洲想了想:“張曉雅肚子裡的孩子現在狀況怎麼樣?”
以張曉雅那個性子,十有八jiu做不到生下孩子之後丟孤兒院這種行為。
但隻要一天帶著那孩子,就一天忘不了張明宇,走不上人生巔峰也刷不到巔峰值。
指不定過幾年這件事過得差不多了,張明宇瞎著一隻眼沒處可去又找上張曉雅,哭訴一番自己年輕時候錯了,又拿孩子不能沒有爹這種理由沒事找事,倆人好一番折騰又和好了……
張曉雅能為了“保守的女人才是好女人”這樣封建的觀點原諒張明宇第一次,就會為了“單親母親抬不起頭”這樣糟糕的觀點原諒張明宇第二次。
那麼,她未來的生活會幸福嗎?
嗬。
不提張明宇,一個正常的有愛有恨的人,會因為一個自己從不期待出生的孩子,而去原諒一個自己早就沒了感情、還毀了自己前途和健康的伴侶嗎?
他們兩個以後過得有多麼雞飛蛋打無所謂,可那孩子真是倒黴啊。
從小和怨婦一樣的親媽生活在一起,天天聽著她抱怨男人不是個好東西,等長大點兒了親爹回來了,沒過幾天好日子又得麵對家暴出軌雞飛狗跳牆。
與其那樣,不如不出生。
478翻了翻手機:
“有能讓孩子流產或者不出生的辦法嗎?”
看著478結結巴巴的樣子,陳月洲擺擺手:“算了吧,我自己想辦法。”
當晚他和張茜通了電話,講清了孩子不能出生的道理後,張茜深表讚同,倒也是配合,同他把嚇唬李嬌嬌的方法又在張曉雅身上上演一遍,還自導自演了幾出嚇人的鬨劇。
沒過兩天,陳月洲正在午睡就接到了張茜的電話,她說張曉雅這些日子本身就胎像不穩,這兩天又接二連三受到巨大刺激,忽然生產了,孩子沒保住。
陳月洲對結果很是滿意,應了聲倒頭繼續睡了。
雖然倒流過一次時間,但他這雙眼皮從割到現在也不過半個月,還有些浮腫,醫生說能休息就休息,恢複之後更加自然。
又過了兩三天,張茜再次給他打來電話,說張曉雅哭著喊著要去醫院見張明宇。
陳月洲一聽樂了,決定和張茜陪著張曉雅一起去。
478疑惑,陳月洲悠悠地解釋:“孩子都沒了,張曉雅還有什麼理由非張明宇不可?就算張曉雅還是希望和擁有自己第一次的男人結婚,就算……就算是喜歡這個男的,可看到病床那個瞎了一隻眼還被所有人唾棄的男人,她還會這麼想?沒幾個人能高尚成這樣。”
驅車到了醫院,望著病床上那一坨虛弱的身影,張曉雅有些懵。
原本她準備了很多台詞,像是對張明宇哭訴他們孩子沒了、像是安慰他知錯就改他們還可以回去、像是告訴他可以一起離開北川重新開始……
可當她看到床上的那個因為疼痛而蜷縮著身體、本來又矮又胖的此刻更像個肉團子的張明宇,看著他一張黑臉青一塊紫一塊的,還滿都是縫線,右眼被厚厚的繃帶纏著……她的話忽然就堵在嗓子眼,說不出口。
張曉雅本能後退一步,膝關節一抖,險些摔倒。
察覺到身邊似乎有人,張明宇艱難地睜開左眼,一見是張曉雅,眼神瞬間直了,咧著血盆大口就是一通罵:“你個臭biǎo子還有臉出現在我麵前?你不是恨我嗎?你如意了吧!滾!你給我滾!”
之所以說是血盆大口,是因為他的嘴真的很大,陳月洲瞧著桌子上那花瓶瓶底塞進去都沒問題。
張曉雅被張明宇這一吼,徹底呆了。
她是恨他騙了自己,恨他拋棄了她和肚子中的孩子,可這恨並不是真心希望他去死,而是希望他能因為自己的恨知錯就改,回到她的身邊。
畢竟,她的內心深處總是告訴她:我不能離開這個男人,我不能成為棄婦、我不能一個人撫養孩子、我不能成為彆人的笑話……
所以,即使表麵上她對所有人表示自己恨透了張明宇,但她還是打心底希望他能回來,能讓她順應這個社會的規定的秩序,和第一任男人結婚生子,不要被這個社會指指點點……
可如今,她變成了這副樣子,他和她的孩子沒了,他還衝她大喊……
不知為何,她動搖了。
她忽然就想放棄了。
放棄這個背叛過自己還宛若一坨廢物的家夥。
在這一瞬間,她忽然迷茫——以前的自己,到底喜歡眼前這個男人什麼呢?
喜歡他能說會道?可是現如今他毀容了,再也沒機會能說會道了;
喜歡他聰明成熟?可是他親手經營的形象已經倒了,微博上滿都是他的“豐功偉績”;
喜歡他是個潛力股?嗬,潛力股……這樣子,還是潛力股嗎?新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