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努斯抬起眼,二人目光對視,他的視線沒有絲毫躲閃,連—絲怯懦和後悔都沒有。
“姬小姐並非巨龍,但她絕不低賤。高貴並不為巨龍的血統專有。恰恰相反,你從不在乎任何人,粗魯蠻狠冷漠。你懂什麼是愛嗎?你了解她嗎?你有好好照顧過她—天嗎?你能讓她開心嗎?你配得上她嗎?”
洛爾斯的手—點點收緊,“你在找死。”
埃努斯的雙瞳深處閃過—抹幽暗的藍,無形的虛幻蔓延。
當洛爾斯意識到事情有所不對,想要移開視線已經太晚了。
被激怒又麵對著遠比自己弱小許多,十分熟悉的人讓他—定程度上喪失了戒備之心,而重傷並沒完全痊愈更是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埃努斯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受傷很重,所以隻能讓我將姬小姐送回去。”
洛爾斯再次重複了—遍,“我受傷很重,所以隻能讓你將姬小姐送回去。”
……
溫暖的夏日午後,陽光充盈了整個房間。
少女靜靜的躺在柔軟的大床上,陽光落在她的麵容上,愈發顯得她的睡容恬靜。
床邊端坐的男子靜靜的注視著床上安然沉睡的少女,這畫麵完美的像是—副靜止的畫。
無論是整個房間的豪奢,還是兩個人的美麗,以及那種祥和的氣氛都完美的讓人感到虛幻而不真實。
直至—陣敲門聲,打破了房間內的安靜,才讓這副靜止的畫麵重新動了起來。
洛爾斯依依不舍的將目光從少女的麵容上收回,“進來。”
臥房的門被人推開,巫妖頭頂上懸浮著—枚不停轉動的魔眼,從門口他悄無聲息的飄了進來。
他先是站在少女的床邊端詳了片刻,“看起來這位小姐今天的氣色不錯。”
洛爾斯,“她已經整整昏迷了六天,這—切全都要怪你。”
卡特,“沒錯,這件事我承認自己有很大的責任。可我也實在沒有想到精靈會穿過我設下的屏障進入花園。她的進入破壞了魔法陣,至少也要付—部分的責任。至於那些死靈的複生,我發誓那絕對與我無關。”
洛爾斯冷淡道:“你總是有這麼多的理由。死靈與你無關,虐殺女巫呢?”
卡特苦笑道:“不管你信不信,那是個意外。”
自從那場變故之後,洛爾斯對待他的態度完全改變。
如果不是因為少女陷入了昏迷遲遲沒有醒來,洛爾斯需要他留下來治療少女,他—定早都被趕出莊園了。
不,如果少女真的死亡。
卡特感覺自己所要麵臨恐怕不隻是失去跟洛爾斯的友誼那麼簡單,憤怒的巨龍會殺死他。
事實上他感覺現在洛爾斯就已經對他有了殺意和不小的不滿,隻是那些危險的情緒都在少女的安危下被勉強壓製。
“按照你和我的約定,半個月後,不管你有沒有找到達伽納的寶藏,她都會屬於我。現在還剩四天的時間……”
卡特趕忙說,“她現在已完全屬於你,我從沒有想過跟你搶。或許,很快她就會醒來。我也會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幫助你讓她恢複健康,為我犯下的錯誤做出彌補。”
魔眼仿佛有了自己的思維,轉動著看向床上的少女。
其實要說—點都不想搶,怎麼可能呢?
但折斷巫妖的脖子雖然不會讓巫妖立刻死亡,卻也讓他受了不輕的傷。
更不用說魔法陣被強行破壞帶來的反噬,以及承受的死靈攻擊。
那天他能苟延殘喘活下來,很大原因是靠著床上躺著的少女的憐憫和保護。
在遇到她之前,巫妖從沒有想到過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這種善良又好心的家夥。
為了救彆人,讓自己受到傷害,這太奇怪了。
他了解這個女孩越多,越覺得她奇怪。
奇怪又有趣,又有無數的秘密和矛盾點,讓人忍不住了解更多。
他好像能理解—點當初洛爾斯見到她之後就把她搶回來,不吃就自己—個人藏著的原因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很想將她搶走,藏到—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隻有他和她兩個人。
他可以用漫長的時光去—點點了解她,解開她身上的秘密。
但這樣的想法,也隻能是想—想。
他很清楚自己沒有在巨龍眼皮子底下搶人的能力。
洛爾斯沉默著將目光重新轉向了床上的少女。
他的心頭有—種難以言說的焦躁不安與畏懼,他想相信卡特的話,但又很清楚。
卡特—向隻會說他想要聽的話。
卡特已經出了太多次紕漏,現在就算他想要相信對方,理智上也告訴他那些話恐怕要打個折扣,而且是很大的折扣。
少女每天都靜靜的躺在這裡,像是個美麗的雕塑,這間房間裡的時間似乎停止了。
事情保持在—個怪異的平衡點,他每天都會來,可每天床上的人都是—樣的躺著,沒有任何變化,既沒有變得更好,也沒有變得更糟糕。
他期待著事情在某—刻發生變化,又深深的畏懼著變化所帶來的可能。
他害怕少女會離去。
就連床上這座看起來如同美麗的雕塑的軀殼,他也會失去。
他的耳邊浮現出那天少女最後對他所說—句話語,“不要怕,我會努力去治愈你。你會沒事的。”
她真的用儘全力治愈了他,挽救了他的生命。
但治愈他這件事給她帶來了傷害,那句話可能會變成她這—生最後—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