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天, 這座城市就徹底地進入了換季期, 連綿的陰雨席卷了大街小巷。
方雪梅一到這種時候就各種腰酸背疼, 卻還惦記著如今塗南是一個人在城裡, 但凡做了點兒吃的喝的總要送點兒過去給她。
今天又去了, 可惜剛到沒多久就犯了腰疼。
塗南直接把她拖來了醫院, 方雪梅嫌破費, 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最後才勉強同意醫生給她開幾副中藥調理。
她們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多, 等到了藥房外,那裡早已排起了一條長龍。
方雪梅好不容易排到了前麵,站得累了,一手不停揉著腰,一隻手還搭在塗南臂彎裡,正好看見牆上的電子鐘上顯示日期是星期五, 工作的日子。她不知道塗南的具體工作時間,一般去她家都是趕在大家上下班之外的點,今天也是一早就去的,現在一看都到這個時間了, 生怕耽誤了她工作。
“小南, 你還得去那個遊戲公司工作吧, 快去吧。”
塗南說:“沒事兒,我已經不去了。”
方雪梅驚奇:“怎麼了這是, 我記得你剛進去他們公司也就一個多星期吧, 這麼快就不去了?”
“沒怎麼, 就是理念不合。”
“你們年輕人,總有那麼多理由,那個希藝歐是真不錯,你怎麼能說走就走呢?”
塗南回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CEO”,發音沒扭到位就成這樣了,感覺有點兒好笑,“哪兒不錯了?”
“哪兒都不錯啊,一看就是有教養有出身的人,不過這種人肯定眼界特彆高。你彆不信,我這半輩子看了這麼多人,還是有點兒準的。”
“信。”
塗南心說這麼準的眼光怎麼就看上她爸那樣的了。
方雪梅還要再往下說,隊伍前移,輪到她這兒了,隻好先打住。
塗南把藥單遞進去,一個年輕的藥師接過去看了一眼,轉頭麻利地稱重包裝,很快就把一大包藥遞出來,方雪梅想接,藥師看出她是病人,遞給了塗南:“還是讓你女兒拿吧。”
方雪梅聞言眉開眼笑:“哪有那個福氣,這要真是我女兒,我就得高興死了。”
塗南笑笑,提著藥,扶她出門。
可能是“女兒”這個詞刺激到了方雪梅的反射區,叫她想起了塗庚山,她邊走邊道:“說起來,你爸都好幾天沒接我電話了。”
塗南說:“可能是最近報社裡忙吧。”
她一向不摻和兩位中老年的事兒,遇到這種問題也隻能這麼安慰她。
方雪梅說:“真是忙倒不要緊,就怕是人有點兒頭疼腦熱的,這幾天天氣不對,人容易生病,叫人怪擔心的。”
塗南沒作聲。
一走一扶出了醫院,到了等車的地方,天陰的厲害,看起來隨時又要再往下倒一場雨下來。
當雪梅又說起先前的話題:“你真不去了啊?當時人家那麼請你……”
塗南打斷她:“快下雨了,我沒帶傘,再不回去要淋雨了。”
方雪梅隻好不說了,她鬆開塗南的胳膊,“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彆送了,不然還得繞遠路。”
“您一個人能行麼?”
“行啊,被你弄得跟我走不動路一樣了,你瞧瞧,我這不還好好的。”方雪梅作勢走兩步給她看。
“那好吧。”塗南隻好給她攔個車,搶在下一場雨落下來前還能讓她到家。
方雪梅坐進車裡,接過她手裡的藥,“既然你真不去那公司了,那現在也有空了,要不你就去區縣……”話說到這兒她又打住了,“哎算了,你當我沒說。”
塗南猜她是想說讓她去看看她爸,當不知道,跟她揮手:“路上小心。”
方雪梅也揮兩下手,帶上車門,車開走了。
塗南直起腰,等下一輛車。
眼前這條馬路原本正在施工修整,現在迫於雨天停了,被黃黑的安全警示牌給攔了一半,造成好幾處積水,偶爾有車經過就會壓出一陣衝天的水花。對麵的公交站牌下隻有零零落落的幾個人在等車,站牌後的路邊上停了幾輛車,最邊上的是一輛黑色SUV。
黑色的,SUV。
塗南的目光掃到那輛車時,順帶看了一眼對麵的商業區,各種各樣的招牌挑出,在這陰天裡像是垂頭耷耳了一般,正對著她的是家星巴克。
其實滿城多的是差不多的車。
她移開眼,去觀察路上有沒有出租車開過來。
※※※
“先生?”
石青臨回過頭,星巴克裡的女店員正等著他後麵的要求。
“無糖,謝謝。”
“好的,請稍候。”女店員下單時還帶著笑多看了他一眼。
石青臨付完了賬,又轉過頭,隔著玻璃看向對麵,塗南站在那裡,他剛才就看到了。
她今天穿了件亞麻色的開衫,隨性的很,在這樣暗沉的天氣裡並不算顯眼,可一條馬路上,他偏偏一眼就看到了她。
也許是她那纖瘦高挑的形象在他的腦子裡印得太深刻了。
他看一眼塗南身後,那裡有個醫院,不知道她是不是從那裡出來的,看起來也不像是病了。
視野裡,塗南站在那裡眼睛一直盯著路上,始終沒有看過這個方向。
隻一會兒功夫,她忽然抬頭望了望天,手抬起來,擋了下頭頂。
石青臨也看一眼外麵的天,發現又下雨了。
看樣子她今天又沒帶傘。
“好了先生,您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