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1 / 2)

臨南 天如玉 9848 字 8個月前

晚上八點, 從城市開往區縣的班車準時進站, 大巴笨重地停靠進車位, “哧”的一聲, 刹車時猶如沉重的歎息。

“到了!”司機例行提醒一句, 下車走了。

塗南從後座站起來, 提著包走下車, 一隻手握著手機。

出了站,街邊隻有三三兩兩的燈牌亮著, 屈指可數的幾個行人。畢竟是小地方,連路燈都沒城裡的亮。城裡的雨已經停了,這裡的卻好像還沒下下來,空氣沉悶,周遭壓著一層低氣壓。

塗南邊走邊看路上有沒有車,手機上有電話進來了。

她立即接了, 那頭的人說:“不好意思通知你,塗庚山已經自行出院回去了。”

塗南問:“他情況嚴重嗎?”

“摔傷,傷處骨折,不算太嚴重, 不過因為他送過來的時候是昏迷的, 最好還是做個全身檢查, 作為家屬,希望你能儘早勸他返院。”

電話掛了。

和之前她接到的那通電話一樣, 這個電話也是從醫院打來的。

醫院通知她塗庚山出了個意外, 她才趕了過來。

誰能想到方雪梅的預感那麼準, 擔心她爸出事兒就真出了事兒。

塗南放棄了打車,雖然好幾年沒來過這裡了,地方還是熟悉的,挑近路走,十幾分鐘左右就走入一條巷子。

這片區縣出了名的多條巷,串在一起猶如迷宮,但隻要走對了就十分節省時間。

最後從巷子裡出來的時候,塗南的眼前是一間院子。

院門沒上鎖,虛掩著。

她推門進去,院子裡亮著燈,四下照得亮堂堂的,角落的花壇裡栽了棵榕樹,這麼些年下來越發的枝繁葉茂了。

塗庚山就在樹下站著,腋下撐著拐,兩手托著水壺,正在往花壇裡澆水,聞聲轉過了頭。

一瞬間,父女二人隻是互相看著。

沒有意外,更沒有什麼驚喜。

塗南看清楚了,他摔傷的地方是腳,右腳打了厚厚的石膏。

“醫院怎麼把你叫來了。”塗庚山放下水壺,拄著拐一步一挪地回屋。

塗南一言不發地進了門。

屋裡一張舊沙發,鋪著米白的墊子,上麵放了裝藥的袋子,看的出來他也是剛回來不久。

她放下東西,進了廚房,不出意料,冷鍋冷灶。

冰箱裡隻剩了麵條,幾根青菜,連個雞蛋都沒有。

塗南生了火燒水,等水開的時候聽見她爸在外麵接電話,嘴裡一直說“沒事兒”,“好得很”,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方雪梅打來的。

塗庚山脾氣古怪,不好親近,這麼多年早就不跟親戚走動,方家倒成最親近的了。

她忽然想要是她爸早點兒答應了方雪梅就好了,那樣的話現在來這兒的就會是方雪梅。方阿姨一定非常樂意,不管腰酸背痛也要趕過來照料他。

可惜誰都看得出來,塗庚山對方雪梅還沒到那步。塗南也清楚,如果不是她幼年時得到過方雪梅不少照顧,承了點恩情,估計他連現在的態度都沒有。

所以說感情的事兒,不管到什麼歲數都是無解,她隻能作壁上觀。

水開了,塗南把麵放進去,盯著那團火。

直到沸了,水卷著麵條翻卷。

端著麵出去的時候,塗庚山電話早就講完,正在吃藥。除了袋子裡拎回來的藥,還有他常吃的胃痛寧,手心裡的藥粒幾乎快滿一把,他一股腦塞嘴裡,端著杯子咽了一大口水。

塗南把麵放他麵前,什麼也沒說。

塗庚山把藥收起來,看一眼碗,麵上搭著綠油油的幾根青菜。

他沒動筷子,口氣生硬:“你跑這兒來乾什麼?你不是進了遊戲公司,還能自己畫壁畫了,這麼能乾還有空到這兒來?”

塗南冷著臉,驀地笑一下,“你說為什麼,就因為你是我老子,我是你女兒!”

塗庚山臉上一陣青白,閉緊了嘴巴。

“麻煩你儘快回醫院。”說完塗南離開客廳。

※※※

塗庚山有沒有回醫院塗南不知道,反正第二天一早就沒看見他。

塗南吃完了早飯,從屋裡走到院裡也沒見到他人,給醫院打電話,對方說並沒有見到塗庚山來醫院。

說明沒去。

掛了電話,塗南遲疑了一下,還是去了她爸房間。

房門沒關,她站在房門口朝裡一看,就發現人根本也沒在屋裡休息,要走時眼睛瞥見了桌上的一幅相框,又留了下來。

早晨的光亮從菱形的窗格裡照進來,正好成一束,打在相框上。

相框裡的照片是一幅唐代的飛天壁畫,應該是從某本書頁裡摘下來後打印出來的。一群飛天.衣裙飄曳,臂帶飛卷,飛繞在佛陀的頭頂。有的緩緩下降,有的昂首騰空,有的手持鮮花,在為佛陀說法散花、歌舞、禮讚,以作供養。

雖然不知道緣由,但這是她爸最喜歡的一幅壁畫。

塗南看了一會兒,聽到院門有動靜,走出了房間。

院門開了,塗庚山回來了,是被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扶回來的。

塗南站在門口看了一眼,有點印象,好像是她爸的同事。

“你都摔成這樣了還往外跑,那個展覽你就彆去了,大不了讓社裡安排彆人去就行了。”

塗庚山說:“我一手促成的活動,我怎麼能不去?”

“彆了彆了,你為忙這個都摔成這樣了,就彆逞那個能了。”同事說著話,看見了塗南,“這是你女兒吧,都這麼大了?”

“嗯。”塗庚山看一眼塗南,臉色說不上多好。

“咦,我記得你女兒就是做壁畫工作的啊,那讓她替你去就行了啊,她可是懂行的啊。”

塗南問:“去哪兒?”

“你爸啊,”同事指著塗庚山,“之前忙前忙後的聯合咱們報社搞了個壁畫展,結果都忙暈了,腿給摔成了這樣。他是去不成了,你反正懂壁畫,替你爸去一趟也好。”

塗南明白了,這的確是她爸會熱衷做的事兒。

“今天的展覽?”

“可不是,就在今天。”

塗庚山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她不做什麼壁畫的工作了,遊戲展叫她去還差不多。”

塗南反倒被他這一聲冷哼弄出了反骨,對那位同事說:“我正好有空,可以去,麻煩你們報社回頭送他去醫院就行了。”

塗庚山瞪了她一眼,礙於外人在場才忍著沒說什麼。

同事有點奇怪他們父女間的氛圍,尷尬地笑笑,不好說什麼,先扶著塗庚山進屋去了。

塗南聽到她爸跟對方小聲解釋:“彆聽她胡扯,我已經沒事兒了。”

同事說:“那你也得好好休息,其他的事兒先彆管了。”

過一會兒,他走出來,跟塗南握手:“你叫塗南是吧?”

“是。”

“行,待會兒過去打扮稍微正式點兒就好。”

※※※

這區縣的中心地帶就像個圓盤,路呈環島狀,周圍一棟一棟的建築,夾雜了一座挑出飛簷的仿古建築,門口的牌子上寫著區縣展覽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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