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南走到客廳, 手裡提著剛剛在房間裡收拾好的行李。
塗庚山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到現在仍然板著臉。
她本可直接一走了之, 可看到他麵前的藥袋子, 還是停下了腳。
人到底還是老了, 傷病加身, 再強硬的人也沒了往日的氣勢。
“爸。”
塗庚山抬起頭,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塗南第一次叫他。
塗南勾一下嘴角,口氣還是涼淡的:“其實我們倆這樣挺沒意思的, 我走了你就去醫院好好檢查,該怎麼樣就怎麼樣,這樣我們誰都不用不痛快。”
回應她的是塗庚山的一聲冷哼,“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他坐在那兒,連動都不動,眼一垂就化身成了泥塑。
塗南抿住唇, 她的氣解得差不多了,就如同負重的人卸下了肩頭的大石,但她爸沒有,經過這一出明顯還氣得更嚴重了。
說到底這人是她爸, 她是他女兒, 至死也改不了的事兒, 不求其樂融融,但能相安無事就各自太平了。
“就這樣吧。”她提著包出了門。
院門合上了, 父女倆的世界也隔開了。
沿著曲折的小巷走出去, 到了寬闊的街道上, 那輛黑色的SUV早已停在那裡。
塗南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座上,石青臨剛剛通完一個電話,放下手機看向她,“可以走了?”
“嗯。”她支著一條手臂在車窗上,一隻手扯著安全帶去扣,扣得不夠認真,幾次也沒扣準,所幸石青臨及時接了手,溫熱的手指接過那根帶扣,“哢噠”一聲,幫她扣上了。
“安佩已經安排好了,明天照顧你爸的護工就會過來。”把車開出去時石青臨說。
塗南盯著窗外:“你這是在收買我。”
石青臨一邊加速一邊笑,笑聲立體聲似的在車廂裡回繞,酥人的耳,“你如果真這麼好收買就好辦了。”
能用錢解決的都是小事兒,哪兒還用得著他費這麼大的勁。
※※※
區縣雖然屬於城區,但其實離得有點遠,走高速開車也要兩到三個小時才能到。
他們出發的時候就已經不早了,到了城裡早已是晚上,華燈初上,滿街都是絢爛的燈火。
等開到塗南住的小區外麵,燈火就暗了。老小區外麵的路普遍都是樹木成蔭,路燈的光被遮遮掩掩,黑色的車就像是藏在了其間。
塗南剛要開門下車,石青臨拉了一下她的胳膊,她停住,就見他朝車窗外遞了個眼色。
她順著看出去,看見一男一女兩個人從小區裡走了出來。
安佩走在前麵,高跟鞋快有七八厘米,身上還穿著職業裝,一步裙都困不住她風風火火的步伐。
方阮緊跟在她後麵,生怕她會摔似的,一手拿著她的包,一手還時不時伸出想去扶她,“哎你慢點兒,我都說了她不在家,我是真找不到她人,但是我已經發消息勸過她了,真的,我勸得賊認真!說不定她明天就回心轉意了呢!”
安佩停下來回頭問:“你沒唬我?”
“那怎麼可能啊,我還能舍得騙你嗎?”
“呸,你少惡心。”安佩拿過他手裡的包,掏出手機翻了翻,嘴裡還在數落:“我那個老板也是的,我在辛辛苦苦給他找人,他倒好,不見人影就算了,還叫我安排什麼護工去區縣裡,他是做遊戲的還是做慈善的啊!”
方阮立馬追問:“哪個區縣啊?”
“跟你又沒關係,你問什麼?”
“哦。”方阮頃刻就把這事兒拋諸腦後,扯一下她衣袖,“彆煩了,走,請你去吃水煮魚。”
“不吃,你自己吃吧。”安佩踩著高跟鞋蹭蹭蹭往前走了。
方阮在後麵追,“吃吧吃吧,吃完心情就好了……”
等那兩人走遠了,塗南看一眼旁邊的男人,“為什麼我們要像做賊一樣躲在這兒?”
“這不是躲,”石青臨有理有據地說:“是他們沒看到我們。”
“……”塗南推開車門,“那就感謝你今天的慈善事業,再見。”
“等等。”
她扶著車門回頭看他。
石青臨手臂撐在方向盤上,轉過上半身正對著她,忽然問:“你喜歡在什麼樣的環境下作畫?”
“嗯?”塗南對他這動不動就飛轉的思維也快習慣了,想了一下說:“作畫能要什麼環境,隻要安靜就行了,你問這個乾什麼?”
“沒什麼,今天太晚了,明天你來公司一趟。”
塗南關上車門,隔著車窗說:“我要是不去呢?”
他之前問她願不願意跟他回來,她回來了,可沒說過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