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晚回來做了那個夢後,紀薇這幾天都有點心不在焉的。
那詭異的夢實在太真實了，就像是再次回到了被殺現場，直麵了那個凶手。
這提醒了她,哪怕現在一切都風平浪靜的，但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或許一直有一雙眼睛在暗處觀察著。
可能被大佬男友的變態粉絲盯上了怎麼辦？
明明知道現在還沒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不至於引得那人對自己做出什麼極端行為,這種被窺視的感覺還是令人毛骨悚然。
紀薇這幾天表麵上該吃吃該睡睡，但心態還是有點受影響。
都沒什麼心思找江燁聊天刷好感了,把自己一個人關屋子裡刷了幾十部驚悚懸疑犯罪電影，每次看到主角受害的場景，都覺得這可能就是自己未來的結局。
以至於都有了心理陰影，現在連上個廁所都得一路開著燈過去。
韓悅不知道她反常的背後原因,隻覺得這女人膽小人菜癮還大,實在忍不住勸道，“……算我求你了，彆再看那些破片了，去找你那真愛江老師換換腦子吧。”
紀薇聽到她提江燁,臉色變得更幽怨了些。
韓悅：“……乾嘛這種表情，你們兩是吵架了還是怎麼了？”
見紀薇雖搖頭否認，但也沒去找江燁的意思,韓悅越發覺得他兩之間可能真是出了什麼問題。
畢竟最近《山海錄》跟《將入夜》之間鬨出了不少風波，江老師那邊壓力應該也挺大的,可能最近就冷落了她家薇薇，搞得這女人現在就跟冷宮怨婦似的天天看恐怖片度日。
紀薇裹著毯子沒吭聲,就聽韓悅在旁邊說了一堆有的沒的,還頻繁提到了《山海錄》的事,話裡話外暗示江老師最近是遇到麻煩事要解決，等忙完了就會想起她的。
紀薇不由得皺了皺眉，用遙控器把正放著驚悚片的電視給關了，扭頭問：“什麼意思，《山海錄》怎麼了？”
記憶中這劇從籌備到拍攝都挺順利的，如今能出什麼問題？
聽完韓悅三言兩語的解釋後，紀薇又自己去搜了一遍，這才知道自己沒日沒夜看片的這幾天，《山海錄》那邊竟掀起了大風大浪。
起因還是女主人選的問題，據透出消息稱，原本暫定出演女主的實力演技派小花因不肯與天華一哥綁定炒CP而被天華傳媒換下，而靠話題炒作的某流量小花借機上位，這個消息幾乎讓山海錄的萬千書粉們炸了鍋，用群情激奮來形容也毫不誇張。
天華傳媒這一番操作也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本來是為了宣傳劇時更能帶起熱度，誰知卻起了相反效果，這幾天官微下麵幾乎被原著粉們的抵製宣言給全麵攻陷了。
其實天華的騷操作也是行業潛規則了，本來這種古裝奇幻劇的服化道和特效後期就異常燒錢，再加上江燁IP的巨大號召力與影響力，讓粉絲們對製作水準的要求已經逼近了天花板，以至於這部劇的預算已經高到了一個國內奇幻劇不敢想象的高度。
哪怕江燁本人也注資了一大筆資金，讓天華傳媒的資金壓力小了不少，但天華在這部劇上還是壓上了小半身家，以至於不惜動用一切宣傳手段，也要確保《山海錄》能夠收回成本。
而比起奇幻作家這種冷圈，娛樂圈炒CP之風隻有更加盛行，業內已形成了一種‘隻有炒CP劇才能火’的慣性思維，為了熱度和流量，資本寧可選擇演技隻有65分的話題女星，也不願選85分演技但討論水花小的演技派。
本是天華傳媒為了確保劇能盈利的傻逼決策，但不知哪來的妖風一吹，最終承擔了最多質疑聲的人卻成了江燁。
原因之一是江燁近年來的發展太好了，好到所有人都覺得他文學與商業兩手抓，處處開花，如今甚至涉獵了影視圈成為了資本大佬，對他的要求已近苛刻。
如果換了一個沒有決策權的弱勢作家，遭遇這種情況隻會受到普遍同情，但換了江燁這個強得變態從不賣慘的人，大家隻覺得做到完美才是他應有的水準，在他身上絕不應該發生這種事。
沒人考慮過江燁也隻是初涉影視行業，能夠這麼深度地參與劇集製作，已做到了前人都未曾做到的地步，絕對比99.9%的作者對自己的作品更用心。
再說就算他在文學出版界的地位超群，但這種威望卻不一定能帶到影視圈來，如今他雖是跟天華傳媒合資投拍，但更大話語權顯然還在天華這個業內老牌影視公司手中，此刻的他還遠遠沒日後那種對自己作品說一不二的權威。
但大眾是不講道理的，大眾隻有情緒，比起天華這種隻認錢的公司做出這種事，人們更生氣的是聽聞‘江燁竟允許話題女星來飾演女主’。
這邊一出問題，坐收漁翁之利的是《將入夜》劇組，兩個劇很久之前就開始打擂台，那邊很懂得抓住時機，借此蹭了一大波熱度，其中以段如蕭接受訪談時說的幾句話最為引戰。
訪談主持人問起他怎麼看待《山海錄》近期換女主風波時，段如蕭微微笑了一下，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我沒什麼想說的，隻能說我們都會最終走到這一步吧……隻是有點沒想到的是，江燁在商業化上倒是比我們誰都走得更遠。”
段如蕭的回答貌似很平淡，但聽起來實在諷刺意味十足。
大家都知道當初《八荒》的九個作家分道揚鑣的導火索就是粉絲熱衷嗑CP嗑得太過，段如蕭在CP營業上有多賣力，而江燁就有多厭惡炒CP這種行為。
如今段如蕭和另外幾個作家的書仍然算是暢銷，但是江燁這些年來卻是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神壇，早已成了另外一個層次的作家，說句不誇張的，他年紀輕輕，但風評已堪稱是老藝術家的級彆了。
人們能接受段如蕭的《將入夜》以炒CP作為最大賣點，卻不能接受江燁的作品跟炒CP扯上任何關係。
因此段如蕭的這段訪談內容一經播出就幾乎被人轉瘋了。
沒多少人會去細究真相如何，大部分人都是聽說什麼就是什麼，再加上那話題女星流量雖大，路人黑也不少，很多人一聽到她的名字就很反感，連帶著就對《山海錄》和江燁感到很失望。
紀薇自己上輩子就是一個常年黑紅的女星，沒少無端被黑，但此刻也不由得替大佬男友掬一把同情淚。
這都是些什麼破事兒。
這世道真挺諷刺的，當一個人越是超越了大部分同行，身上所承擔的限製和枷鎖反而會更多，粉絲會對他報以不切實際的更高期望，路人會拿起放大鏡看他身上任何瑕疵，而同行更是一邊煽風點火一邊盼著他能摔下來。
人們總是同情弱者，而苛求強者。
這種事大概率不是第一次發生，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發生。
她甚至隱約覺得，江燁後來變得越來越工作狂，可能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的。
上輩子拍攝《山海錄》時，江燁很多事情都親力親為，實在管不了的也是親自把關後才放心，每天都在連軸轉，比導演都要嘔心瀝血。
當時隻以為這位大佬就是這麼變態地完美主義，老把不該他承擔的事情都攬到自己肩上，如今才發覺，可能不是他本性如此，而是因為他不得不如此。
之前啃八荒大瓜的時候，紀薇曾刷到過一個粉絲拍的江燁早期參加簽售會時的視頻，隻有短短的幾十秒，好像是簽售還沒正式開始前的準備階段。台子上擺好了他跟主持人的椅子，但他就安靜溫文地坐在台子附近的台階上給工作人員簽名。簽完一本書，就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下一本。
遠處有人叫了一聲‘小江江’，然後他抬起頭，有點疑惑地看了下聲音傳來的方向，不知看到了什麼，彎起眼睛笑了下，那笑甚至有一點溫軟，看著很乖的樣子。
那時的江燁身上還帶著明顯的少年氣，但沒過兩年，等紀薇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是渾身大佬氣派，疏冷而無堅不摧的江老師了，彆說什麼溫軟乖巧，連笑都很少再有，就算偶爾一笑，往往也不達眼底。
更沒人敢叫什麼‘小江江’，那純屬是找死。
紀薇想著想著有點惆悵，如果遇到的是更年少的江燁，攻略難度大概會降低不少。
如今他這麼難撩，這個世道起碼要負一半責任。
如果換了彆人，這個時候她去安慰安慰或許還能加分。
但江老師孤身一人不知走過了多少風風雨雨，如今這種級彆的風浪，他已經不需要安慰了，就像從暴風雨裡走出來的人，再遇到雷陣雨已經不必打傘了，弄得她連個送溫暖的機會都沒有。
就像這回，紀薇隻聽聞風雲起，明明在他身邊很近的位置，但就是連一點雨滴都沒感覺到，所有事情他老人家自己一個人就消化了，沒她半毛錢的事。
再加上這兩天自己沒怎麼找他，這事他甚至連提都沒跟她提。
沒有哪一刻比此刻更讓紀薇覺得，自己確實就是個塑料女友。
在他身上發生的事，她竟然都是從室友和網上得知的。
紀薇一邊心想真是絕了，談個戀愛居然跟追星沒什麼區彆，一邊在手機上點開了江燁昨天的訪談視頻。
這個主持人也是個不嫌事大的，明明是一個跟新書相關的訪談，她卻接連問了好幾個跟段如蕭和《將入夜》相關的問題。
甚至還當場轉述了一遍那句話，“段如蕭說，你如今也跟他一樣走上了商業化的道路，而且比誰都走得更遠，對此你想說些什麼去回應呢？”
紀薇聽著都有點替江大佬感到生氣了，但視頻中就見江燁坐在那，臉上連一絲情緒都沒有。
不屑於推鍋，也不屑於解釋。
他隻淡淡地說了四個字——
“我不是他。”
紀薇：……在用最少的字噎死人這方麵，江老師就是yyds。
刷完了這兩天的風雲詭譎後，紀薇感覺自己就猶如一個打醬油的，再不刷點存在感，江老師能一個人打到這一世通關。
她打開了微信。
跟江燁的聊天界麵上，上一次的對話還是好幾天之前。
隻要自己不主動找他，他還真的就死也不主動說一個字啊。
紀薇此時很有一種渣男發現自己的可愛女友過於‘獨立堅強’，以至於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淡淡傷感。
她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最終就是簡單地給他發過去了一個表情包。
不過倒也不是隨便發發的，她也挑了老半天，翻到了表情包第四頁才看到了它，覺得這張最能代表自己此時此刻想要傳達給江老師的心情——
一隻橘貓半站起身子，用擔憂的表情抱著一隻蹲坐著的黑貓。
那橘貓有點自己的風姿，黑貓則一臉冷淡挺像某人。
江大佬這麼聰明，應該能get她的意思——
‘沒事吧，抱抱你’。
要讓她真的打出這麼肉麻的一句話，紀薇都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麵對江老師。
但是發表情包的話就完全無壓力，她下一次還能更肉麻一點！
半小時後，紀薇重新打開微信，準備看看江燁有沒有回複點什麼。
然後她發現，那張表情包竟然不是一張單純的表情包。
圖底還帶著一行細細的白字，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而那行白字是這麼寫的——
看你那麼傻，抱抱好了。
麻蛋，就知道自己收藏的都不是什麼正經表情包！
但是這已經不止十幾個2分鐘過去了，根本沒法撤回了。
紀薇：“……”
這是天要亡了老娘。
她感覺心挖涼挖涼的。
正在想怎樣才能混過這一關，考慮著是不是要連續發很多條消息或者什麼語音把這個表情衝上去，手裡的手機就震動了一下。
江燁回複自己了。
紀薇：……好了，我死了，都彆試圖拯救我。
她愁眉苦臉地逃避了半天，這才視死如歸地低頭看了眼手機。
屏幕上江老師如此回複：“你最近是不是有點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