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燁這一個多月卻憔悴了很多,每天眼底都遍布著血絲,看著比每天拍最多場戲的男主都累。
作為住在江老師對麵的女人,紀薇卻都沒見過他幾次,他這段日子好像天天都是跟柏導一樣早早離開酒店,回來卻又很晚,都不知道每天有沒有睡夠四小時。
一開始她以為江燁跟柏導這種為了創作不要命的工作狂創作者是這樣的,但最近卻覺得不太對勁。
明明拍攝進展得越來越順利,連柏導都開始放鬆起來,江燁這些天來好像越來越沉默陰鬱。
這種感覺令她想起上輩子,他情緒不對勁的那段時間之前就是反常地陰沉寡言。
好像格外地壓抑,但又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紀薇就記得有次拍一段過渡文戲,內容大概是與浮無極大戰前夕,男主跟好兄弟各有各的使命要完大成,都是去以命相搏,可能此後再無見麵之日。
於是兩人最後一次深夜喝酒,許諾無論誰身死道消,都替對方照顧親友一生,若兩人不幸都殞命,那也算全了當初義結金蘭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諾言。
那場戲的劇本寫得就很動人,當天拍得時候男主和男配的表演也極具感染力,甚至比男女主之間的告彆戲份都要催人淚下。
當柏導喊完‘卡’的時候,全場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鼓掌,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因為這場戲拍得確實極為精彩,日後播出的時候應該可以評選為名場麵之一。
那時紀薇就坐在江燁旁邊,她清楚地看到他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如果有,那也隻是深埋眼底的自嘲。
他那種神情怎麼形容呢,就像是坐在一群歡鬨的喜劇人中間,卻又格外清醒地知道這是一部悲劇。
紀薇那時不太懂,是後來才想明白的。
——在這裡的每個人拍得都是《山海錄》,但隻有江燁拍得是他的過去。
戲中角色是共赴生死的悲情,戲外創作者是共創佳作的和諧,卻隻有他清楚明白地看到現實中的結局。
眼前的戲越是兄弟情深,配上現實中的恩斷義絕,就越顯得此刻多麼可笑。
也不僅僅是這一場戲,拍這部劇的每一天大概都是如此。
這一個多月以來,恐怕他不止是身體勞累,精神上大概也比在場幾百人都更壓抑。
但就算明白了,好像也不能做什麼。
這是江燁一個人的事情,與旁人無乾。
每個人麵對自己的過去時都隻有孤身應對,再親近的人也隻能陪伴。
上輩子江燁在情緒不對勁時倒也會主動來找自己,但那也是兩人在一起一年多以後才開始的,那時都不知道在一起睡過多少次了,不論真感情有多少,至少那時她都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
而現在他跟自己還遠沒有‘親密’到那個地步。
所以他不會第一時間想到來找她,隻會一個人去消化。
那之後又過去了幾天,紀薇跟服化道的人去了趟縣城回來,拎著一大包零食泡麵穿過走廊回房間時才發現,對麵江燁的房間裡竟然亮著燈。
他今天居然回來得這麼早?
看到他房門底下漏出的一線光,紀薇莫名就想起微博上一群人天天在那講‘請嫂子多多關照我們老江’。
這些人是真的不厭其煩,說得她耳朵都起繭子了。
關鍵是聽多了還真的有一種當了這群毛孩子的‘嫂子’的錯覺,搞得她現在明明知道自己就算過去也不能做什麼,但還是沒法當做沒看到自顧自回自己房間吃東西。
哎,當情人時從來不必擔心那麼多,但如今成了女朋友好像就莫名多了一些責任。
紀薇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猶豫片刻後還是走過去敲了敲門,發現門是虛掩著的。
感覺就像是那天第一次去他家一樣。
紀薇推開門,探頭進去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