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這才歎口氣，像終於找到一個明事理的人似得，絮絮叨叨抱怨了一通，“我也知道你們要趕進度，當初讓她去醫院查也是怕個萬一，畢竟年紀輕輕的這麼漂亮，什麼機會沒有，但萬一真落下什麼病根，那時找誰去？我當醫生也要對病人負責是不是？”
江燁神情平靜地默默聽著，並沒試圖打斷——哪怕這一堆私人抱怨其實跟治療毫無關係，他本沒必要聽。
不過說完這一通後，醫生情緒倒也平靜了下來。
這位年輕醫生多少有點含怨地瞥了紀薇一眼，語氣倒是軟了不少，“其實但凡她能稍微信任我一點，情況至少比現在要好些——至少不會發炎。”
他說得是事實，紀薇確實不信任他，因為這醫生一開始就給了她‘多管閒事’、‘小題大做’的印象。
所以她也沒反駁什麼，隻是彆開視線去不說話。
醫生搖搖頭，“我也是沒遇到過這麼不配合的病人。”
紀薇沉默，她的睫毛靜靜垂著，在臉頰上投下淡淡陰影，看上去確實很冷漠，很不配合。
江燁看了她一眼，有點無奈。
然後他對醫生說，他知道在這樣的情形下要確保紀薇的恢複情況確實很困難，也知道醫生很為難。
“……但當時那個拍攝進度，她也沒彆的辦法，作為演員她的選擇其實很負責——是我當初在忙於處理彆的項目，疏忽了這邊的事情。”
醫生和紀薇顯然都沒有料到他會這麼說，這一刻兩個人的表情倒是如出一轍的意外和愣怔。
江燁卻沒因他們臉上的訝異而停下。
他道是自己一開始沒有考慮妥當，後來也沒發現這裡的意外情況，以至把問題都留給了紀薇和韓導去解決——這本不該是他們承擔的壓力，而是他作為製作人應該解決的事情。
歸根結底，是他沒有做好份內之事。
江燁這樣說了，醫生倒不好意思了，他很快給紀薇開了點消炎藥，幫她換完藥後建議這幾天停拍過於激烈的武打戲。
“等炎症消下去以後，可以慢慢一點點恢複拍攝。”
說完便不再囉嗦，直接收拾東西離開了。
留下紀薇看著江燁，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以為他會生自己的氣，就算在醫生麵前他沒說她什麼，之後大概也會訓她一頓。
但他沒有，他說是他的問題，他說她的選擇很負責，一切是他的疏忽和考慮不周。
這不是紀薇所習慣的反應。
不管是這輩子還是前世，她所習慣的是父母覺得她‘自甘墮落’，班主任和教導主任認為她‘勾引成績好的學生學壞’，導演和觀眾認為她‘迷失於名利、丟失了初心、滿足於做個花瓶’。
她習慣了應對那些，於是煉出了一身反骨、滿臉冷笑，哪怕是麵對意味著‘救死扶傷’的白大褂也不願低一次頭。
如果對方覺得她矯情、難纏、不配合，那她隻會證明對方的看法太對了。
紀薇也知道自己這麼乾對自己沒好處，甚至可以說是有病，隻會傷人又傷己。
但她控製不住自己，她骨子裡充滿了這樣的攻擊性、征服欲，以及就算自傷八百也要傷敵一千的勝負欲。
為了掩蓋這些，她又學會了滿嘴的甜言蜜語，虛假的沒心沒肺。
但若全部卸下這一切，紀薇卻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就像此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