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到酒酣耳熱，張導仍端著他的白開水問蘇長青：“今年入圍的片子都看了嗎？”
參加電影節就得多看片交流，網絡興起之前片源緊張，這對搞電影藝術的是特彆的機會，能夠大大拓寬視野。
張導和他的團隊這些天也沒閒著，將參加電影節的四十八部電影看了三十多部，平均一天四部，和八小時上班似的。
蘇長青說看了些，其實基本沒看。
《一夜情》以前看了個開頭，感覺刀鋒戰士麵無表情拍藝術片十分尷尬，沒興趣看下去。
《有話好好說》以前就看過，前些天跟著劇組又看了一遍，可以說比誰都敬業。
影視界同樣以成敗論英雄，影展上的其他電影編導、演員基本沒聽說過，勾不起多大觀影**。
另外他置身威尼斯，這些天除了和阿佳妮排戲心無旁騖，終於回想起九七年這屆威尼斯電影節，是誰拿了金獅大獎。
是北野武的《火花》。
之前北野武告訴他《小偷家族》票房不錯，已經開拍《火花》，準備衝擊明年威尼斯電影節，於是蘇長青想當然地認為這部電影九八年獲的獎。
其實不對，以前應該是九七年就獲了獎，隻因為蘇長青為北野武寫了《小偷家族》，導致他的《火花》遲拍了一年，曆史因此被改寫了。
《火花》雖然推遲了，但並不意味彆的影片就有了機會，《黑天鵝》來了。
這真是一起黑天鵝事件，冥冥中曆史似乎真的有必然性，這個小小蝴蝶效應的好處最終仍落在蘇長青身上，彆人排隊也輪不到。
能夠與命運之神聯手操弄，蘇長青還真有些得意，當時因為時間緊任務重不得已將《小偷家族》給了北野武，自己隻拿了柏林最佳編劇銀熊，現在卻很可能在威尼斯抹掉這份遺憾。
蘇長青沒有硬碰硬啃骨頭的癖好，走到哪都眾神避讓當然更好。
“像樣的片子我基本都看了，”張導說得還算含蓄：“《黑天鵝》是最讓我驚豔的一部。”
他沒提自己的《有話好好說》，言下之意就和曹操與劉備青梅煮酒論英雄說的差不多：“論這屆英雄，惟長青與謀耳。”
大家紛紛點頭，但也沒進一步表態。
張導的水平有目共睹，蘇長青雖然異軍突起，但成就並沒有趕超，不過《黑天鵝》的品質的確比《有話好好說》高。
一屋子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誰也不願意睜眼說瞎話，公然言不由衷地阿諛諂媚。
張導曾經說過：“薑紋這人心氣高，可能覺得誰都不如他吧。”
這話當然是兩人零五年威尼斯電影節鬨掰以後說的，當時薑導的《太陽照常升起》參評，張導當主席，卻把金獅大獎頒給了《色不戒》，連個小獎都沒給他。
既然沒有就事論事而是從評價薑導心氣入手，可見兩人矛盾由來已久。
欣賞薑導的人從來不吝溢美之詞，看不順眼的也的確受不了他的脾氣和做事風格。
蘇長青喜歡他直率的脾氣，但不喜歡他拍片時的肆意揮霍。
拍《鬼子來了》超支幾百萬，膠片用了四十八萬卷。
拍攝《太陽照常升起》，劇組動用了幾百隻飛禽走獸，耗掉了幾十箱彈藥，燒光了上百頂帳篷，用掉了三百多立方米的藏式房屋、數十噸鵝卵石和紅土。
再後來拍《邪不勝正》，就為了一段屋頂奔跑的戲，就搭了幾千平米屋頂。
這種花錢的風格很像王墨鏡，好在薑導的作品大部分都賺錢。
薑導喝了口酒，很快就表現出令張導不喜歡的特質：“我說張導，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考慮接下去拍什麼，我拍《鬼子來了》，人家蘇導也和阿佳妮確定了合作，您呢，有什麼考慮？”
言下之意這屆威尼斯就彆指望了，多半是蘇導天下，還是趕緊考慮後麵的工作吧。
張導看了他一眼，喝了口白開水。
本山子遞過來一個雞腿：“您這一晚上都喝水了，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