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葉之下,兩人同行。
喬知予伸出手去,為她擋開楓枝,偏著頭去看她,“我為你介紹的那兩個青年才俊,真沒看上眼?”
“他們才比不上你。”妙娘回道。
“妙娘。”
喬知予不讚同的搖頭:“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的家其實在另一個世界。我會回去的。我回去之後,你該怎麼辦?”
妙娘並未回答。
她彎腰撿起一根樹枝,在泥地上一筆一筆,寫下“喬”、“妙”兩個字,最後認真在兩字之間畫一條線,把它們緊緊相連。
“想念會像這根線,將我們的心連起來。
”
“到那時,我閉上眼睛,就能感受到你的心跳和呼吸。你的喜悅,也會是我的喜悅,你的悲傷,也會是我的悲傷。我知道你身在另一個世界,我們之間隔得很遠很遠,可我會永遠牽掛你。”
這三世走來,喬知予深知感情的脆弱、易變、不可捉摸,也深知世上並沒有什麼“永遠”,但她在此刻,看著妙娘的側顏,突然心中悸動,也想要許下一些“永遠”的諾言。
但她遲疑良久,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她隻是生生轉移了話題,向妙娘聊起自己的暴漲的個頭和離奇的參軍經曆。
妙娘笑著看她,將溫和而欣賞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被麵前人這樣看著,喬知予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和快樂,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剛穿越來這個世界時的模樣。
她誰也不是,不是殘暴狠戾的淮陰侯,不是萬人之上的喬遲,隻是她自己。
山風卷著楓葉,吹過崇吾寺中石階旁巨大的梧桐樹,將一樹紅綢綴著的許願木牌吹得窸窣作響。樹頂最高處的枝乾上,一個木牌被風吹得微微轉過來,正麵用娟秀的簪花小楷寫著兩個名字——喬知予,徐妙。
應雲渡將掃帚放下,打開師父送給自己的錦囊。
錦囊裡有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幾個字:修羅道是慈悲道,禍世人是救世人。
原來她從不需要任何人渡,他們隻要站在她身後,她就會光芒萬丈的往上走。
這世界是一場紙上紅塵,她旁觀眾生,他旁觀她的一生。
這段過往裡也有過情動,有過纏綿,有過不甘,但這一切於他而言,也是修行。
……
不知閣與摘星處被徐妙交到了喬知予手裡。
江湖勢力,威力不比騎兵,但關鍵時刻也能起到大用,喬知予毫不客氣的將它們抓在了手中。
半年前,朔狼部的朔狼王執思慶喜得一子,宣武帝稍作暗示,朔狼王便將自己的親兒子送往大奉做質子。待到使節團抵達,執思慶那沒用的弟弟執思義,自然會被放歸漠北。
臭小子來到大奉後,扒上了喬知予的大腿,頓頓吃肉,長得又高又壯,還順帶灌了一肚子陰謀詭計。
他那雙灰藍色的眼眸,終於褪去了清澈的愚蠢,目光流轉間,有了幾絲駭人心魄的狡黠與銳利。
“爹,我的好爹,授我以權術,令我知榮辱,你說我該怎麼報答你?”
十王宅裡,執思義歪坐在臥榻上,拉長了調子說道。
他這句話配合他的姿態,頗有一種飛揚跋扈的囂張氣焰。
喬知予手裡翻著書,頭也沒抬:“你想怎麼報答我?”
“當然是把你搶到漠北!”執思義肯定道。
“搶我做什麼,我又不能生,你不是還要娶婆娘嗎?”她說道。
“搶你做男婆娘,然後我再娶幾個女婆娘。”
“我是你爹。”
“你可以既做我爹,又做我婆娘。”
臭小子騷話頻出,喬知予忍無可忍,皺著眉斜他一眼,“皮癢了是不是?”
執思義條件反射似的一抖,頃刻坐直了。過了會兒,見喬知予不理他,他又偷偷摸摸的摸下床榻,蹲到喬知予麵前,可憐兮兮的問道:“真的不打算留我嗎?”
“大兄簇擁者眾多,我毫無根基,萬一我鬥不過他怎麼辦?”
喬知予撩起眼皮看他,“鬥不過那就是你的命,你出生在漠北,死也死在漠北。”
此言一出,執思義的可憐怎麼也裝不下去,他吸了吸鼻子,提出了一個無禮的請求:“明日我就要動身了,可不可以吻我一下?”
喬知予沒理他。
執思義見狀,惡向膽邊生,按住她的左手,湊過去在她的手背上狠親了兩口。
下一刻,喬知予的手就抬起來。
執思義都已經準備要挨一巴掌了,那隻手卻最終還是落到了他的後頸上,拍了拍。
“鬥不過你大兄,就往鎮北軍方向逃,他們不敢追。在漠北做不成狼,就回大奉做狗。”喬知予道。
話糙理不糙,執思義心滿意足。
這條退路狗裡狗氣,但總歸是條退路。他執思義無父無母,可也是有人惦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