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下了兩天兩夜的雪,地上、樹上皆是一片素白,盛景意也裹著素色披風,本不會太顯眼,可她站在那裡彎起唇朝他一笑,徐昭明不由得有些恍惚,頭一次注意到她除了聲音好聽之外還長得這麼好看!
徐昭明是在國公府裡長大的,平日裡見到的大多是千嬌百寵養大的官家小姐,斷沒有哪個醜得有礙觀瞻,大多都嬌美可愛,是以他不甚在意彆人的容貌。他很快回過神來,又聊回了自己的興趣愛好:“盛姑娘,那些唱詞你可有看過?”
盛景意說道:“看過好幾本了,隻是唱得很一般,還得多學學。這次含玉姐姐帶我出來見見世麵,我正好看看彆人是怎麼唱的。”
徐昭明就喜歡這種認真好學的人,他說道:“那你好好聽,彆浪費了你的好嗓子。”
盛景意乖乖點頭,與徐昭明一同跟上前頭正等著自己的含玉。
徐昭明歡歡喜喜地與含玉打了招呼,問她有沒有學他送的新曲子,兩人飛快就新曲子之事交流完後徐昭明才戀戀不舍地與她們話彆,免得一會他祖父見了又要揍他。
盛景意乖巧地跟在含玉身邊,從側門往裡走。
對於普通人來說,哪怕是從小小的側門走進行宮,那都是天大的榮耀。
盛景意以前拍古裝戲去的都是影視城,很少有實地取景,這回有機會見識真正的行宮,她免不了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雖然韓知府兼任行宮留守,卻不可能借用整個行宮,她們被仆婦驗身之後便沿著曲折的回廊被往裡帶。
盛景意時而看看庭中的花木,時而看看梁上的彩畫,覺得樣樣都很新奇。這和後世變成景點的古建築不一樣,花木是按照時人的喜好栽的,彩畫也絢麗鮮活,沒有記憶中那種久不住人的寂定感。
小土包子盛景意走到回廊儘頭,挨著含玉在供伎人做準備的偏院歇腳。都說不是冤家不聚頭,她們前腳剛到,後腳來的便是如意樓那對雙生姐妹花。
那對雙生姐妹花見到含玉,微微訝異了一下,接著便淺淺地一笑,算是和含玉打了招呼。哪怕是作為競爭對手,她們這些姑娘也不興當眾撕破臉的,那會讓看客覺得她們品行不好、脾氣糟糕。
盛景意見她們兩人長得跟模子印出來似的,當下便猜出她們的身份。她好奇地多看了兩眼,覺得這樣的小姐姐養出一個已經很了不得了,她們娘居然一下子生出兩個,真是了不起!
盛景意的好奇心也就那麼一點點,目光很快轉到其他姑娘身上。
府君請客,自是不能隻請一兩個伎人,那多寒酸?少說也得把有名的女伎全請來助興才夠牌麵!
這次能到場的,大多都是秦淮河畔名盛一時的官伎,這也是官場上默認的規則。你找人彈唱助興可以,彆找那些亂七八糟的私伎,得照顧朝廷的生意!
盛景意正欣賞著純天然的小姐姐們,便見一群韓府君家的丫鬟端著托盤魚貫而入,給她們麵前擺了些冒著熱氣的點心和清茶,說是一會賞雪宴開始以後她們得輪番出去獻藝,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散場,讓她們先墊墊肚子。
盛景意眼睛熠熠發亮。
她和其他人一樣小口小口地嘗著擺在自己麵前的點心,等吃飽喝足了,才一派天真地轉頭小聲問含玉:“含玉姐姐,你看我口脂是不是掉了?”她的聲音雖小,卻足以讓旁邊幾個同行聽得一清二楚。
含玉一頓,打量著盛景意的唇,發現上麵是少了一小塊。她溫柔地和盛景意打配合:“是掉了點,你口脂給我,我幫你補一下。”
其他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盛景意唇上,小姑娘唇色如淡淡春櫻,又水靈靈粉嫩嫩,叫人一看便想到春暖花開的暖融春日。
與她相比,旁邊的含玉便顯得成熟許多,可成熟也有成熟的美,含玉臉上的妝明明不算明豔,那一點水紅朱唇卻把她整張臉點活了!
這種顏色的口脂,她們手上好像沒有?
眾人思忖間,盛景意已經拿出自己帶來的銀管口紅。
她自留的銀管口紅是櫻色的,外殼雕的是坐在櫻樹下撫琴的櫻花花神,彆的不說,光這銀管便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離她們最近的雙生姐妹花一下子看直了眼。
含玉接過盛景意掏出的銀管口紅,用她嫩蔥根般的修長手指把那櫻色口紅旋了出來,那口紅通體泛著水潤光澤,不管是色澤還是形狀都十分漂亮,用起來也簡單得很,輕輕塗上去便能著色!
盛景意的唇色本來就很漂亮,隻需要薄塗就很好看了。含玉飛快給盛景意補完唇妝,又將口紅旋回銀管之內,隔絕了其他姑娘的探究目光。
有人見盛景意馬上要把那銀管口紅收回去,頓時按捺不住追問道:“含玉姐姐,你們這口脂哪買的,樣式看著很新鮮。”
盛景意見她們一個兩個都盯著自己手裡的銀管口紅看,一臉警惕地把它收了起來,怯生生地說:“這是我娘送我的!”意思是不許她們打她寶貝口紅的主意。
其他姑娘都有些哭笑不得,她們夠格收到府君大人的花帖,難道還缺買口脂的錢嗎?誰會圖她那手裡那一支!
含玉笑道:“這是我們當家從林家脂粉鋪那裡買的,剛出來不久,興許你們沒碰上。”
各個花樓都有自己的采買渠道,像如意樓這種背後有靠山的還能去東市那些達官貴人才能出入的鋪子采買,過去孫當家沒少為此驕傲,在場這些人大多也會設法用東市鋪子的胭脂水粉,所以聽含玉這麼一說,也就明白自己為什麼不知曉這種新樣式了。
雖然不太看得起西市的脂粉鋪子,不過那銀管口紅看著很不錯,回頭一定得派人去買回來試試。
有些東西,她們不一定要用,但一定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