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意看著眼前差不多與自己一般大的少年,也才十三四歲的年紀,此時眉宇之間卻帶著難言的沉鬱。
擱在後世,這也就是初中生小屁孩,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敢口口聲聲說什麼“一定不連累你們”。
盛景意盯著那近在咫尺的漂亮眉眼,隻覺得這小屁孩要是生在未來,鐵定能靠臉吃飯。想到剛才穆鈞那些讓她渾身發毛的舉動,盛景意惡向膽邊生,抬手往他臉上捏了回去。
少年的臉頰也熱熱的軟軟的,和普通人沒區彆,平時卻活得跟個魑魅魍魎似的,連在人前露臉都不敢。
就這麼個十來歲的少年,能犯什麼大事,想來也是和她們一樣被家人所牽累,隻不過他家底豐厚些,還能逃脫在外罷了。
盛景意放肆地把少年漂亮的臉蛋捏捏又扯扯,見陰鬱的烏雲慢慢聚攏在他眉間,她才鬆手說道:“少說大話,你什麼都保證不了。”人都在千金樓了,說什麼都沒用,不可能穆鈞說撇清就撇清。而且照她對她三個娘的了解,估計她們知道內/情後反而會幫他們到底。
穆鈞盯著那近在咫尺的臉龐。
他從來沒與女孩子這麼靠近過,更沒有見過這種看起來軟乎乎、說起話來卻毫不留情的女孩兒。
她膽子還很大,被男的掐了把臉不僅不跑不躲,還敢反捏回來。她不知道孤男寡女單獨在一起,吃虧的隻會是女孩子嗎?
盛景意沒管穆鈞眸底湧動著什麼情緒,繼續說道:“隻要你彆利用我娘她們,你要做什麼都和我沒關係。”說完她也不等穆鈞回答,徑自轉身爬下扶梯。
盛景意落地時,瞧見了隱在一側的穆大郎。
千金樓到處都已經熄了燈,月初的月光又不怎麼亮,乍然看到個大活人悄沒生息立在黑黢黢的過道邊還是很嚇人的。盛景意抬眼與穆大郎對視片刻,接著便像是沒見到他似的,輕手輕腳地回自己房間去了。
穆大郎目光轉向扶梯處。
穆鈞在屋頂坐了一會,也從扶梯上下來了。他看到穆大郎,目光頓了頓,沒說什麼,轉身下樓去。
直至兩個人回到房裡,穆大郎依然一聲沒吭。
穆鈞也沒有解釋的意思,他們本就是主仆,他是主穆大郎是仆,他要做的事沒必要和穆大郎解釋。哪怕他剛才是去見穆大郎心儀的姑娘,還順手捏了她的臉一把,那也不算什麼,他又不是沒讓穆大郎去大膽追求喜歡的人,是穆大郎自己說不要。
穆鈞在燈下靜/坐片刻,才朝穆大郎開了口:“那份帛書,拿出來給我看看。”
穆大郎一頓,從貼身的衣物處仔細取出一份帛書。
說是帛書,其實不太恰當,應該說是血書才對。
穆鈞很少看這份血書,因為上麵的名字對他來說再陌生不過,他從未見過他們,也從未受過他們庇佑,有時候他甚至痛恨這麼一份從他出生起就跟著他的血書,因為每個人都說他將來一定要替他們平反。
借著昏黃的燈光,穆鈞一行一行地往下掃。
雖然沒看過幾次,但他記性太好,上麵的名字他爛熟於心,據說這是他父親叫人送走他母親前用自己的血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寫下來的,這麼多年過去,上麵的血色早已黯淡無光,也聞不到什麼血腥氣,上麵的名字看起來也很平常,沒什麼特彆之處……
穆大郎安安靜靜地佇立在一旁。
這份血書由他隨身帶著,他年紀比穆鈞稍長,當初那場慘案發生時他已經是能記事的年紀。
這名單上許多人都是他曾經見過的長輩,變故來得太快,誰都來不及反應,哪怕是想連夜送走剛懷上身孕的郡王妃,也得宣義郡王用自己的命來爭取時間。
穆鈞垂著頭把手中的血書過了一遍,緩聲詢問:“韓端在搜集孫家的罪證了?”
“對。”穆大郎應道。
穆鈞疊起血書,讓穆大郎收起來,吩咐道:“叫南邊的人把手裡的東西放出去。一點一點地放,彆讓韓端起疑心了。”
韓端雖是朝中的後起之秀,野心卻不小,今年韓端便要迎娶恩師最偏愛的孫女,從此半個士林恐怕都將成為他的羽翼。
這樣的人是把鋒利的刀,卻不是人人都能借他的勢,他隻會做對他自己有利的事。
穆大郎喏然應是。
穆鈞站到窗前看著江上的倒影,那裡已經看不見那個獨坐屋頂的少女,隻剩下幾點黯淡的燈火隨著江水輕輕曳動。他靜靜地望著黑黢黢的江麵許久,抬手關上了窗。
……
相比韓端幾人複雜的心思,那群快把嗓子喊啞了的小年輕們都一夜好夢。
夢裡他們還站在台下癡癡地看著台上演《桃花扇》,哪怕他們全程隻能站著,一站就是好幾個時辰,他們也甘之如飴,恨不得她們再唱個十場八場。就算把他們的腿站斷了,他們也要把戲聽完!
第二天不少人意猶未儘,一大早先叫人去搶購一波折扇,接著又呼朋喚友湊一起討論花神夜遊會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