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父接下來還真多留了幾天,給金玉樓畫了幅《長虹臥波》。
馬父特意選了個能看見金玉樓招牌的角度,金玉樓歡門上插著的一麵麵彩旗更是鮮豔奪目,直接把旁邊的飛虹樓襯得黯淡無光。
哦不,馬父壓根沒把飛虹樓畫出來,隻給它一個灰撲撲的灰影,這麼一手虛實相襯,顯得金玉樓的存在越發奪人眼球。
寇承平很喜歡這幅畫,直接把它掛在最顯眼的一麵牆上,好叫進店的食客都能儘情欣賞。
金陵城有頭有臉的人家就那麼點,消息自然傳得很快,沒過幾日,“飛虹”轉投金玉樓懷抱的傳言終究還是傳到了邱家人耳裡。
邱家二叔聽後麵色陰沉,雖然底下的管事沒來彙報生意上有什麼異常,可他又不是聾子瞎子,怎麼可能看不出金玉樓咻咻咻往上竄的火爆勢頭。
邱家二叔把幾個掌櫃都喊了過來,冷著臉訓斥一番,才知道他們都乾了什麼蠢事。挖彆人的人反被挖不說,偷學了人家的招牌菜還沒人願意去吃!
其他小酒樓也就罷了,好歹飛虹樓也開了十幾年了,怎麼說也有幾樣自己的拿手招牌菜,怎麼淪落到學彆人的菜式還學不到家的窘境?
邱家二叔讓飛虹樓掌櫃趕緊把烤鴨撤了,區區一處酒樓,還不值得他把臉麵丟在地上任人踐踏。他考慮片刻,說道:“你們回去好好整頓一下,接下來彆鬨什麼幺蛾子,先把人心穩定下來。”
在邱家二叔看來,寇承平他們也就瘋狂砸錢想給他們找點不痛快,熱鬨一段時間鐵定就消停了,用不著太上心。
真要被金玉樓的連串舉動氣得跳腳,那才是正中他們下懷。要不是考慮到臨陣換將更容易出亂子,邱家二叔說不準就把這群自亂陣腳的家夥全撤換了!
難不成他們十年老店,還能輸給鴨子不成?
邱家二叔要底下的人穩住,自己卻免不了要琢磨琢磨該怎麼應對。
想到最近《湖山會講錄》賣得頗好,短短小半個月就一躍成為金陵城暢銷書,邱家二叔便讓邱文敬幫忙牽個線,請黃山長他們來飛虹樓聚個餐,隔壁金玉樓借了一堆人的東風才有現在的熱鬨,他們飛虹樓也不能輸太遠!
邱文敬聽說是請吃飯,自然一口應下。他可是老師的得意門生,隻要他開口相邀,他老師於情於理都會答應!
唯一讓邱文敬不太爽的是,他二叔說的請客由頭是慶祝《湖山會講錄》大賣。
一提到那書,邱文敬就氣得肝疼,書賣得越好,他越恨不得去找寇承平他們大撕一場。
可惜邱文敬也知道現在不是和寇承平他們對上的時候,隻能捏著鼻子去向黃山長發出邀請。
黃山長這個層次的人,出了什麼好吃的他一般不必親自去買,都是彆人打包回來給他嘗鮮,比如新開的金玉樓他雖然沒去過,什麼烤鴨鹽水鴨他都嘗過。
就是有點可惜,人不給打包鴨血粉絲湯,說打包回去口感不佳,影響金玉樓聲譽。
人金玉樓還說,要不是許多人強烈要求,烤鴨其實最好也現吃,放涼了就沒那麼好吃了!
黃山長聽邱文敬說要去飛虹樓聚餐,心裡有點失落,不過想到飛虹樓是邱家的產業,他也就明了了,點頭應下了此事,叫邱文敬著實擬帖子給要邀請的人。
既是為慶祝新書大賣發起的聚餐,人數當然不能少!
邱家這番計量,盛景意等人是沒關注的,他們最近正在為新來的小夥伴營造良好的創作環境。
首先,他們把《唐詩三百首》變成繪本的事給馬遙透露了一番,表示他們啥都不缺,就缺畫畫人才。隨後,他們又給馬遙提出幾個寫詩聖地,讓馬遙去參觀參觀找找靈感,這樣才能做到虛中有實、實中有虛,完美呈現唐詩背後的故事!
要是他們有空的話,他們是可以陪玩的。
馬遙聽盛景意幾人這麼一說,感覺自己備受看重,連忙說自己的繪畫水平還不到可以出繪本的程度,要是他們需要的話他可以幫忙請幾位師叔或者師兄過來。
盛景意堅決拒絕:“他們年紀太大了,不曉得小孩和少年人都愛看什麼樣的繪本,還是由你來當主筆比較適合。馬兄要是覺得太累了,我們可以請批助手給你打下手,想要幾個助手都沒問題的!”
盛景意這倒不是借口,現在許多畫師的畫風都太正經了,不符合他們(賺小孩錢)的初衷。
那些已經有固定風格或者已經成名的畫師,很難聽進彆人的意見,不像馬遙年紀還小,可塑性強,對新事物接受度高。
這種基本功超群,又有蓬勃學習欲/望的少年畫師,正是她們《唐詩三百首》配套繪本的理想畫師人選啊!
盛景意給馬遙講了一通《唐詩三百首》的編纂意義,又給馬遙科普了繪本的受眾群體,表示這繪本非得由他來畫不可,換了其他人怎麼想都不適合!
馬遙有些迷茫。
非他不可的話,要是他沒來金陵這繪本該由誰來畫?
不過收到新朋友們的一致推崇,馬遙心裡還是很高興的。過去他在很多事情上反應總是慢半拍,隻在作畫時學得比旁人快,很多同齡人都不太愛和他交朋友,現在擁有了這麼一群愛吃愛玩的新朋友,他感覺開心極了。
雖然盛景意和寇承平要求的是填色繪本,技巧要求低,隻需要線條簡單、區域分明,馬遙還是應下了這個任務,並表示這麼簡單的畫連基礎練習都算不上,他絕不會收好朋友的錢!
對上這種滿心赤誠的傻孩子,寇承平和盛景意都不忍心榨取免費勞動力,硬是逼他簽了一份版稅抽成契書。
盛景意以前了解過後世出版的版稅,一般來說,普通作者隻拿6%~8%這個區間,一本書印個幾千到一萬本,作者到手也不過是一萬多塊;隻有自帶名氣、能帶動銷量的作者,這個版稅和印量才會稍微提高一些,可以靠出版賺到點錢。
作為一個良心書商,寇承平在和盛景意討論過後,給了馬遙10%的版稅抽成,主要是眼下印書成本太大,馬遙又還沒什麼名氣,他們還得費許多功夫搞宣發,版稅再高點的話他們就得虧本了!
雙方簽完合同,寇承平這群小紈絝就開始輪流帶馬遙到處采風(吃吃喝喝)。
盛景意這段時間卻沒機會出去玩了,前些日子他們學習全靠自習,隻在有疑問的時候去請教西岩先生。
近來西岩先生覺得他們的自習成果很不錯,所以決定騰出空帶他們去實踐實踐。所謂的實踐,當然不是直接讓他們上崗,隻是安排他們去一處縣衙打雜。
事出十分突然,盛景意沒來得及和徐昭明他們告彆,穆鈞也沒機會去看穆大郎參加武舉,兩個人都直接被西岩先生打包帶走。幸好西岩先生還記得她是個女孩子,把立夏也給打包了,好叫她路上有人作伴。
金陵城周圍的縣城都發展得挺好,沒有太窮的地方。西岩先生帶她們去的縣城北望黃天蕩,背靠鐘山,可以說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據說當年韓大將軍曾經在黃天蕩與靺鞨人對峙四十八天,逼得靺鞨人無奈敗退,黃天蕩周圍還有百姓們自發給韓大將軍立的祠,香火至今未斷。
盛景意與穆鈞到了上元縣,很快被塞進縣衙乾活。
西岩先生把人扔在臨時租來的鄰近縣衙的小院裡,自己到鐘山訪友去了,瞧著很不負責任!
上元縣令與西岩先生是舊交,對盛景意兩人倒是十分和善,隻是給他們安排的工作卻不怎麼和善,竟把他們塞去整理縣衙積存的文書。
盛景意覺得西岩先生怕不是自己想去訪友,又覺得扔下手頭的教學工作不大好,所以才把他們拎來上元縣“實習”。
對於要打雜這件事,盛景意倒是不怎麼排斥。她自從來到這個時代,接觸的先是千金樓裡的姑娘們,而後便是寇承平這群小紈絝,外麵的人她其實沒什麼見過,所以她對這次“社會實踐活動”還是很期待的。
頭一天到上元縣,她們沒馬上上崗,隻先和整套縣衙班子聚了個餐,而後便回租住的校園整理東西。
按西岩先生的說法,他們至少得在這裡住上十天半個月,該添置的東西還是得抓緊添置。
立夏從小吃過不少苦頭,食宿條件驟然降低,她倒也不在意,反而比較注意穆鈞新挑的書童。她邊整理被褥邊和盛景意嘀咕:“那個孟順看起來話好少,穆家兄弟倆都不愛說話,挑的書童竟也跟他們一樣,真是奇了怪了。”
盛景意笑道:“師兄他們喜靜,他們挑的人自然話不多。”
孟順是出發前謝謹行讓穆鈞挑的書童,出身農家,兄長要讀書,父母沒錢,便把孟順送到牙行去,想讓孟順給人去當仆人賺點工錢。穆鈞挑人是一眼便相中了他,這次出來便帶著孟順當書童。
因著立夏與孟順年紀一樣,都年方十一,立夏免不了暗中觀察孟順並暗中與孟順較勁。她覺得相比孟順這個新手書童,她會的要多得多,她更能打,認得的字更多,甚至連吃都比孟順吃得多,瞧孟順那小胳膊小腿的,遇上什麼意外肯定一推就倒!
比主人,穆鈞沒她們姑娘厲害;比仆人,孟順沒她厲害。
我方大獲全勝!
立夏這麼想著,心情頓時好了起來,十分快活地蹦來蹦去,仿佛不是在收拾東西而是在玩耍。
主仆倆一夜好夢,第二日天還沒亮,盛景意便早早醒來。
她簡單地梳洗過後,發現自己癸水來了以後胸部開始慢慢發育,再過個一年半載,怕是不太好偽裝成少年郎了。她得好好珍惜這段還可以在外頭到處撒歡的日子,爭取在這一年半載內迅速成長起來,成長到不必喬裝也能獲得彆人認同的程度!
盛景意替自己畫了個英氣十足的眉妝,又看了看胸前還平平無奇的立夏,招呼她坐下來給她也描了眉。
立夏忍不住說道:“可惜沒能把元蘭姐姐帶來。”她乾什麼活都挺厲害,就是上妝這種精細活乾不太好,能把彆人的眉毛畫成又黑又粗的毛毛蟲!
盛景意道:“我們是來乾活的,又不是來享福的,哪能帶那麼多人?”
立夏沒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