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昭覺得宋玉章有點怪,怪在哪裡,他也說不好,放了花燈,又喝了點酒,兩人上去睡覺,宋玉章洗完出來,宋明昭進去之後似乎聞到了一些不尋常的味道,他臉有些紅,紅了之後又有些愁,他很喜歡宋玉章的純潔,同時又覺得宋玉章遲早還是會不純潔的。
哪有人一輩子跟兄弟睡在一起的呢?
宋明昭有些悲傷地在浴缸邊緣坐下,很無可奈何地發現宋玉章不可能屬於他一個人。
如果他們不是兄弟就好了。
宋明昭每每生出這樣的念頭後,立刻就會打消,這樣的念頭太不好,簡直如同犯罪,非常的邪惡不堪,讓宋明昭覺得很厭惡。
宋明昭雖然自覺自己也不是什麼特彆好的東西——宋家沒一個好東西,但也不是特彆壞的東西,總之還沒壞到那份上,還是要臉的。
宋明昭悻悻地洗了個澡,洗澡時不停地唉聲歎氣,洗完了澡又笑容滿麵了,他同宋玉章要好到了這個份上,就不願意用自己的憂愁煩惱去打擾宋玉章。
宋玉章已經睡著了。
宋明昭知道宋玉章的確是累,成天都在銀行裡泡著,能不累麼?
宋明昭緊著睡袍走到床邊。
宋玉章給他留了燈,燈光昏黃,將宋玉章的臉照得如同一塊暖玉,宋明昭看了一會兒,低下頭親了下宋玉章的臉。
八月十五一過,日子就緊張起來,離公曆月底還有十幾天,宋齊遠說的一點沒錯,廖局長那兩百萬美金咋一看是挺多的,但與其餘要到期的小戶金額利息的總額相比,倒是小巫見大巫了。
應付還是能應付,隻是這麼應付下去並不是辦法。
銀行的利息仍還卡在高位上,進一筆錢就是多一分債,宋玉章不敢下調,無緣無故的下調會引起取款風潮,到時候更是要糟。
頭疼之餘,宋玉章便不禁很希望銀行的金庫裡能變出一筆錢來,有了錢就有底氣,有很多事就可以放開手腳去做了。
沈成鐸那一千五百萬也是不夠,放在那兒,隻能填金庫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發財的路子宋玉章早看準了,宋齊遠那頭倒沒什麼問題,這種人隻要想通了,辦事就很利索,同廖局長關係處得很好,而且宋齊遠這人也算有幾分真性情,人同人交際,光有虛情假意是不夠的,虛情假意換來的也隻能是虛偽不牢靠的關係,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就算是騙子,該下血本的時候依然是要下血本。
宋玉章在辦公室裡抽了許久的煙,把柳傳宗給叫了進來。
“之前我讓你把有關聶家的事通報過一遍。”
“是。”
“我現在想知道知道有關聶雪屏……”宋玉章頓了頓,“私生活的事。”
柳傳宗略微有些吃驚,他的吃驚不寫在臉上,表現出來便是很漫長的沉默,沉默過後,他道:“我不了解。”
介於柳傳宗一向對任何問題都能解答的慣性,宋玉章也吃驚了,“你不了解?”
“不了解。”柳傳宗回答得很流暢。
“那你去查。”
柳傳宗道:“這很難辦。”
“難辦?”
“聶家大爺很少在外頭交際,私生活,如果您是指女人這方麵,我從未聽說過聶家大爺自太太去世後找過什麼女人,若說閒暇愛好,行長,這上回查過了,聶家大爺沒有什麼外露的喜好。”
聶雪屏是個銅牆鐵壁一般的人物,唯一可見的可以下功夫的地方就是他心愛的兒子聶伯年,而在聶伯年這一塊領域,宋玉章已經做到了海洲第一,沒有再精益求精的可能性了,而且以聶雪屏的性子來看,這恐怕對他來說也不會有什麼太大影響。
兒子的玩伴難道會比準妹夫在他心裡的分量還重麼?聶雪屏對宋業康的態度,宋玉章看下來也尋常得很。
宋玉章忽然有點明白宋振橋當時的處境。
絕境之下,擺在麵前能提供幫助的隻有兩條路,兩條路卻都是走不通。
實際來說,孟庭靜那條路,宋玉章是可以走的,隻不過孟庭靜要求他跪著走。
人活在這世上,如果隻是為了跪著活,那又何必如此千辛萬苦地經曆世事波濤?
一雙手推著宋玉章往另一條路上走。
原本宋玉章也是這麼想的。
可他一隻腳踏上去,卻發現兩條路似乎有著殊途同歸的意思。
宋玉章從前從來沒有往那方麵想過。
因為聶雪屏同“小白臉”實在是全然的背道而馳。
不僅如此,他還是個孩子的父親。
父親,宋玉章沒有父親,但心悅誠服地認為聶雪屏是個很理想的父親形象。
英俊、高大、睿智、謙和。
每每看他同聶伯年相處,對待聶伯年都是既疼愛又尊重,興許全天下的人都會想要這麼個父親。
更何況他還那麼富有。
這富有又同他很相襯。
譬如像宋家幾兄弟,宋玉章便覺得他們根本不配富有,隻是運氣好罷了,但聶雪屏給他的感覺卻是即便聶雪屏也同他一樣出身低微,照樣是有能力爬到今天的位置的。
這當然是一種很偏頗也很沒道理的猜想。
然而聶雪屏就是給人這樣一種感覺,他身邊的一切都和他是那麼相襯相宜,他合該就是這樣一個人。
這樣一個人……同宋玉章喜愛的小白臉是沒有任何關聯的。
宋玉章不會想要疼愛他、照顧他、逗弄他。
聶雪屏自稱“長輩”,他在宋玉章看來也的確是有些像“長輩”。
聶伯年叫他一聲“哥哥”,聶雪屏可不就是他的長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