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 138 章(1 / 2)

宋玉章 凍感超人 8425 字 9個月前

月光如洗,亮而明淨,從天上悠悠地灑落人間,落在孟庭靜的身上卻也並不柔和,宛若刀鋒上躍動的雪芒。

宋玉章雙臂收攏地裹了下大衣,很平淡地收回了目光。

宋家的雕闌鐵門在月光下拉長了影,斑駁的花紋投射在了宋玉章的臉上、身上,宋玉章自己渾然未覺,孟庭靜卻是將視線定格在了他眼上一朵小小的花影。

那花影比鮮花更易逝,宋玉章稍一轉身,花就敗在了黑夜之中。

大門在身後關上,宋玉章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

鐵製的門在月光下漆黑而深沉,宋玉章輕歎了口氣,感到一種帶著淡淡困惑的無奈。

在某些方麵,宋玉章很自信。

他會算命。

不是那些玄而又玄,虛無縹緲的東西,而是切切實實存在著的人的命運。

人與人之間,會有怎樣的結局,他一眼就能看到底。

宋玉章返回樓上的房間,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他翻過身,拉了下床邊碧頂的台燈,台燈“啪”的一下點亮,宋玉章心想:“他一定還在那兒。”

手上拉著台燈的那根細線摩挲了一下,宋玉章坐起身走到了窗邊。

落地窗外,湖水粼粼,大門與草坪在他的視角中是斜斜地貼著天空的三角形,門口離得遠,看不清楚,但不必看清楚,影子不會說謊。

宋玉章又心想:“何必呢?”

孟庭靜一直在門外等,也說不上是等,他沒盼著宋玉章下來,隻是就是不肯走,他同宋玉章之間發生的一切故事都談不上為什麼,為什麼愛,為什麼恨,為什麼要放手,為什麼又不肯放手,這些種種在他心裡都沒有特定的答案,而更像是一種世事自然的發展。

遇上了,然後,就是這樣。

時間過得很快,長袍下擺微微有些沾濕,現在淩晨還是有濃重的霜露氣息,孟庭靜不覺得冷,也不覺得潮,不悲不喜,無盼無望,在黑夜中化作了一塊巨石。

石頭,現在他也成了塊石頭了,那能不能去體會那顆石頭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用蠻力能將它摧毀,用自己的體溫也能將它捂熱。

可石頭就隻是石頭。

他孟庭靜不是石頭,他有心有血肉有感情,他是個人。

敲門聲不緊不慢地傳來,宋玉章一下睜開了眼,“什麼事?”

外頭隔著門,距離也遠,仆人的聲音就顯得很輕,“孟二爺進來了。”

宋玉章單臂擁著被子,沉默一會兒,道:“給他泡杯茶,讓他走吧。”

仆人的聲音更輕,輕得簡直有些微不可察,宋玉章扭過身,預備重新睡覺,他估摸著俞非魚今晚是回不來了。

睡意不濃,幾乎可以算是可睡可不睡,他今天一整天都過得很放鬆,是水中的萍,淺薄而又逍遙,俞非魚真是好,沒有俞非魚,他躲不進這個小世界,做不到這一天全然的飄遊自在。

俞非魚走了,房間裡失去了那種無時無刻不快活的氣息,他仍然寂寞。

宋玉章將手臂墊在脖子底下,眼睛看著頭頂吊燈的輪廓,抓了床頭的手表一看,已經一點多了。

仆人端了熱茶,輕輕地點在桌上,沒說一句話就退了下去。

孟庭靜來宋家的次數不算多。

孟素珊嫁到宋家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孟庭靜發自內心地厭憎宋家以及宋家的每一個人,認為是他們奪走了自己的大姐。

這當然是沒有道理的,孟庭靜自己心裡也很清楚,孟素珊到了年紀就是該嫁人,就算不是宋家,也會是彆的家庭,況且孟素珊是心甘情願的。

可這並不影響孟庭靜對於宋家的厭惡。

他樂意,誰也管不著。

之後年歲漸長,孟庭靜學會了控製自己,對宋家這個親家,多少也打起了些許精神來敷衍。

不是因為人情世故,他不需要人情世故,純粹是看在孟素珊的麵子上。

仔細想來,倒是宋玉章出現之後,他來宋家的次數才變得頻繁了一點兒。

孟庭靜雙掌擱放在膝頭,等茶上的熱氣消散後,他站起了身。

仆人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二爺,五爺睡了,您回去吧。”

孟庭靜道:“他沒睡,我知道。”

仆人很煩惱地一皺眉,他們原先都是在高壓管製之下一板一眼所馴化出來的奴才,奴性仿佛像是與生俱來地刻在了他們的骨頭裡,然而宋玉章對待他們都很和氣,除了基本的使喚之外,其餘幾乎是不管,久而久之,留在宋家的幾個奴才都以驚人的快速脫去了奴性,重新顯現出人的麵孔來。

“二爺,”仆人擋在孟庭靜麵前,“您彆上去,五爺不想見您。”

孟庭靜目光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仆人一點也不害怕,孟庭靜當然是有權有勢很厲害,可他不是孟家的仆人,孟庭靜管不了他,五爺跟他來來回回地鬥了一個月也還是完好無損,所以他也沒道理露怯,放人進來那是看在從前大奶奶的麵子上,再多的,就不成了。

孟庭靜發覺這仆人並不怕他之後也覺得很驚奇,“你要攔我?”

仆人點點頭,同時也很和氣道:“二爺,您就回去吧,這麼晚了,五爺這段時間總是忙,好不容易歇一天,您也是,回去歇著吧。”

孟庭靜坐下了,他拍拍身邊的沙發,道:“你坐下。”

仆人一頭霧水,堅決地不肯坐下。

“他對你們都很好麼?”

“誰?……您說五爺?”仆人搖頭晃腦了一下,“五爺是挺好的,五爺不管我們。”

“不管?”

“是啊,不管,隻要我們乾好自己手裡的活就行,其餘的,五爺就隨我們去了。”

孟庭靜背挺得很直,單手擱在膝蓋上,另一手搭在沙發的扶手上,他一向居高臨下,對仆人傭人一類的角色,全當作是桌子椅子一樣的工具,眼裡掠過也就掠過了,風煙塵埃,不值一提。

如果宋玉章不是漂亮一點,大概也會被他一眼掠過,直接弄死。

他就是這麼目中無人,也清楚自己的目中無人,他沒有以這樣的目中無人為傲,他就隻是這麼活著,並且可以這樣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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