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副院長手裡是今天的早報。
在第二頁比較顯眼的版麵上,用了不小的篇幅報道了因為平城醫院工作人員的失職,讓老人延誤治療去世的消息。
而那個失職的醫院工作人員,就是兒科的謝姓護士。
謝小玉想了一下,事情發生在半個多月前,有位老人坐在兒科的輸液大廳,他身邊並沒有小孩,也沒有穿著住院病人的病號服。
她擔心是走丟的老人,就上前詢問老人家庭地址,哪知道老人神智很清楚,見有人主動跟他說話,老人說了很多。
說他有兩個兒子,偏心的小兒子最後卻是最不孝順的,現在想起了早逝大兒子的好,心裡難過。
還說他看著兒科裡這些小孩子們,都很可愛,沒有誰是天生壞水,都是大人言傳身教沒有打小教好。
謝小玉不知道該怎麼說,可能有些人後天的經曆也會改變性格,她爺爺為人特彆正直,乾了一輩子的老村長,全村沒有不服氣的。
但是教出的兩個兒子,她爸爸謝東海,謝小玉都不願意提,大伯一開始還比較老實,娶了大伯母之後,夫妻兩個越來越像,兩塊牛皮糖,最後這兩個兒子,沒有一個像爺爺。
爺爺說,隻有謝小玉還像他,所以對她特彆好。
謝小玉不知道怎麼安慰老人,加上兒科忙,等她忙一圈再回來,老人已經離開了。
早報上說,老人本是去醫院看病的,但是醫院的謝姓工作人員跟老人說,人老了就彆給子孫添麻煩,有些病是治不好的,不如回去享幾天天倫之樂,彆最後錢花了人走了,留下一堆債讓兒女幾年都翻不了身。
報道一出,家屬一早已經衝到了醫院鬨事,指名道姓是兒科的謝小玉胡說八道害得她家老人延誤治療,被周副院長安排人帶到辦公室處理去了。
謝小玉:……
“這報道胡說八道,我根本沒說過這話!”
周言儒當然相信謝小玉,隻是現在家屬揪著不放,想找醫院訛錢,這個口子可不能開,醫院不妥協,家屬肯定要去兒科鬨謝小玉。
她十張嘴都吵不過來鬨事的家屬,醫院畢竟是公共服務醫療單位,各色各樣的人多,鬨開了影響不好。
現在隻能讓謝小玉暫時休假,避一下風頭,最後再想辦法澄清一下。
“小玉,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周言儒問道。
謝小玉拿著這份平城早報,看到上麵主編的名字是賀艾雲,心裡大致有數了。
她道:“周副院長,我會想辦法證明自己、和醫院的清白。”
“好,不過你要注意安全。”
周副院長叮囑她,“小玉,你暫時回去休息幾天,等醫院處理好家屬糾紛再回來上班。”
暫時也隻能這樣了,謝小玉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周副院長親自批的半個月的休假條子,回兒科跟護士長說了情況。
醫患糾紛護士長沒少見,根本不相信報道上說的話,治不治的,全看病人和病人家屬,她們當醫生護士的,怎麼可能勸病人這種誅心的話。
尤小寧唉聲歎氣,“小玉,你不在我好寂寞。”
謝小玉笑:“等我做了好吃的給你送過來。”
尤小寧眼睛一亮,“你彆送,等休假了我去你家,你快走吧,免得被鬨事的家屬堵在醫院裡,人言可畏呀。”
護士長鄙夷道:“去世的老人都沒住過院,他們算屁的患者家屬,就是想鬨事訛錢。”
……
謝小玉班沒上成,打算做點紅豆糕去文工團看周景畫去,上回她惦記要吃紅豆糕呢。
她去供銷社買了菜和一斤紅豆,賣肉的高師傅認得謝小玉,朝她找找手,但是謝小玉今天不打算買肉。
現在肉鋪攤位沒人,她過去打招呼,“高師傅好,我今天不買肉。”
高師傅拿出兩根豬筒骨出來,“不要票的,你拿回去熬湯。”
大骨配上白蘿卜,味道不錯,便宜的不像話,裡麵也有骨髓的,她付了錢,“謝謝高師傅。”
高師傅手裡是今天的早報,而且一大早賀主任來買肉的時候,還恐嚇他,“高師傅,我就說上次來買羊蠍子的小姑娘不是好東西,你看她都上報紙了,心思歹毒著呢,下次你彆再賣肉給她了。”
早報上隻有姓沒有名字,要不是賀主任點出來,賣肉師傅壓根不知道是誰。
剛巧碰到謝小玉來買菜,這個點年輕人都在上班,高師傅結合手裡的報紙,神秘兮兮的猜測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被報紙上的報道給影響了工作?”
謝小玉好奇的問道:“高師傅,您怎麼知道是我呀,因為不實報道的影響,醫院確實叫我在家歇幾天。”
高師傅一拍大腿,就知道是這種情況,賀艾雲不是第一次乾這種事情了,謝小玉也不是第一個受影響的。
他左右看看沒人,說道:“賀主任一早來買肉,指名道姓說的唄,上回老田家被她影響了一回,這次又是你,造孽,你快把這骨頭拿走回家吧,這一片都知道你名字了。”
謝小玉還蠻感謝賣肉大叔的信任。
嚴弋哥哥封閉式集訓,她想了想,這點小事找宋廉局長或者季爺爺,真犯不著,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到家後,她先把紅豆泡一個小時,再把紅棗剪碎,用紗布包好丟進去一起熬煮,這樣紅豆水裡有濃鬱的紅棗香味。
紅豆煮到開花就可以撈起來備用,剩下紅豆水用木薯粉、加點曬乾的桂花攪拌均勻後,再把煮好的紅豆倒進去繼續攪勻,放到鐵盤裡,上蒸籠蒸半個小時,甜糯帶著紅棗香氣的紅豆糕就做好了。
脫模後切成小塊,她包了一份,就去文工團找周景畫。
“小玉,你來啦!”
周景畫從排練室跑出來,從謝小玉手裡接過紅豆糕,深深吸了口氣,“好香。”
兩人跑到休息室裡,周景畫已經迫不及待的拿出一塊還帶著餘溫的紅豆糕塞到嘴裡,眼睛一亮,“好吃!”
甜糯、香濃,有淡淡的紅棗味,甜度剛好,不會太齁,更多的是食材本身的甜味。
周景畫閉上眼睛歎息一聲,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在外頭買的就是沒有謝小玉做的好吃,她睜開眼睛嘻嘻一笑,“有個會做飯的朋友真好。”
謝小玉笑,撿起台子上的早報,問道:“你也看了吧?”
“看了。”
周景畫家裡早晚報都定了,一早在家吃早飯的時候,她爸還說呢,讓謝小玉在家裡休息幾天,等風頭過去再回去上班。
她說道:“你這是被打擊報複呀,你還不知道嗎,死掉的老人是沈雲珍的爺爺。”
“你怎麼知道的比我還多?”謝小玉忙問她。
周景畫說,他們繼續去義診的時候,沈雲珍就來文工團還她爸借出去的十塊錢,聊了幾句,說她二叔二嬸真不是個東西,爺爺那麼疼他們,現在老頭子生病了,他們不肯簽字做手術,說怕爺爺死在手術台上,所以又接回家了,用土方子“保守治療”,還說她二叔二嬸巴不得爺爺早點歸西。
沈雲珍回來後,她爺爺已經去世了,是鄰居們告訴她的。
她氣憤的替謝小玉打抱不平,“早上我跟我爸解釋了,我爸還是堅持讓你在家休息幾天,憑什麼啊。”
謝小玉勸她不要生氣,“周副院長考慮的是對的,以退為進嘛,那個賀主任囂張這麼久,說不定有後台,查清楚再看怎麼辦。”
“要我說,你能寫會畫,替自己寫一篇澄清的稿子,投到平城晚報去。”
謝小玉也想過,但是沒那麼容易。
“你以為誰寫的文章都能發表呀,多數都被退回來的。”
周景畫想了一下,說道:“那個,上回你給開中藥看臉的餘書芳,她不就在平城晚報上班嗎,你去找她呀。”
可以去試一下。
謝小玉看周景畫臉上光滑潔白,比之前更細膩了,應該有內調的功效。
她道:“你的臉早都好了,回頭我再去看看書芳臉上的情況。”
“那你快去吧。”
周景畫擦了下手,跟謝小玉說過幾天團裡有元旦演出,“一票難求,你趕緊說你要幾張,我給你留著。”
謝小玉說道:“我到哪都要帶著弟弟妹妹,就不去了吧。”
“就是有小孩子才愛熱鬨呀。”
周景畫幫她算了一下,星星還小可以抱在腿上,“你對象、你兩個弟弟,我給你留四張票。”
謝小玉謝過了,然後跟她說認了哥哥,她對象也認了表姐。
“還要多謝你哥哥,是他認出我跟我外婆的素描像很像,我表哥才順利找來的。”
周景畫笑死了,“你表哥真有意思,認親前瞞著不讓說,我哥打電話找我打聽你的消息,我把他臭罵了一頓,我哥差點被我爺爺追到部隊抽一頓。”
後來認了親才知道,謝小玉是他哥哥特種作戰小隊大隊長的妹妹。
那個冷麵閻王居然是小玉的哥哥,周景畫覺得謝小玉那個小對象,大概會被大舅哥整死。
……
嚴弋他們離死也好不了多少了。
新的教官真的是他大舅哥,帶他們訓練,跟昨晚家裡吃飯的時候判若兩人,難怪學校的教導員說,得罪誰都不能得罪那位有“魔鬼教官”之稱的冷麵閻王。
嚴弋負重跑完二十公裡的山路後,他腦子裡一直在想他有沒有得罪過大舅哥?
隨後他放棄了,想不想的,都要熬過這十五天。
好容易到了飯點,大家一擁而上,發現飯桶裡連一粒米都沒有。
陳年敬了個禮說:“報告教官,我們要吃飯。”
孟景年嫌棄不已,“你們比預計的時間遲了六分鐘,就這效率還有臉吃飯,給你們三十分鐘的時間,自己進林子裡找吃的。”
“現在快冬天了,林子裡能有什麼吃的,樹葉都掉光了!”
要是秋天還能摘個野果什麼的,這季節他們能找到什麼?
大家還在掙紮抗議,孟景年開始用秒表計時,“你們還有二十九分鐘……還有二十八分鐘。”
嚴弋掉頭就竄到林子裡,這可不是學校的教官,他們此刻就是兵,服從命令就好。
青山村三麵環山,山上的植物很多,小玉說有些植物的根莖是可以吃的,她還經常摘一些野菜、不明植物的葉子回來吃。
嚴弋認得一些,那麼巧,一幫人擁進林子裡,驚到了一隻肥碩的兔子,嚴弋撿起一塊石頭砸過去,他準頭和力道都極好,給兔子砸暈了。
“有兔肉吃了!”
陳年盯著兔子吞口水,他們被折磨了一早上加一上午,再不吃東西要瘋了。
旁邊一個人拍了下陳年後腦勺,“你傻啊,趕緊找個空曠的地方生火,你想讓大家吃生的?”
嚴弋已經提著兔子找了條小溪流處理兔肉去了,處理食材這種事情,幸好在青山村幫小玉做慣了的,他駕輕就熟。
十五分鐘後,陳年用不知名植物的葉子,包著胡亂烤熟的兔肉吃的淚流滿麵,味道好像還不錯,可是每人也隻分到了兩三塊兔子肉,葉子倒是多,可是有點澀,沒有兔肉,誰吃得下去。
陳年問道:“那教官什麼來頭,他是魔鬼吧?”
嚴弋拿土把生過火的灰燼蓋上,防止有火星子躥出來,他道:“彆廢話了,還有十四天,堅持一下。”
“十四天半。”陳年說:“我聽說這位教官離咱們平城遠著呢,你說他發什麼神經,到咱們學校搞集訓?”
嚴弋沒吱聲。
陳年又說:“要是讓我知道誰把這魔鬼招來,哼哼……”
嚴弋:……
他什麼也沒說,他這個大舅哥教的確實是很實戰的一些技巧,跟蹤反跟蹤、格鬥、野外生存,將來如果遇到危險,都是能保命的技巧。
所以,他其實沒得罪大舅哥的吧?
……
嚴弋身心都在煎熬的時候,謝小玉不知道,她還以為景年表哥已經歸隊了呢。
按著周景畫給她的地址,買了一袋掛麵、十個雞蛋,這些禮物是很實在的,不管送哪家都開心,買好東西,她去食品廠家屬院找沈雲珍。
食品廠的家屬院很大,謝小玉掏出一把瓜子,找幾個正在嘮嗑的嬸子們打聽,“嬸子們吃瓜子,我想問下沈雲珍家怎麼走?”
“你找雲珍啊……你是她什麼人?”說話的正好是沈雲珍家的鄰居。
“我是跟雲珍一塊兒下鄉的知青呀,聽說她爺爺去世了,過來看她。”謝小玉胡亂縐了一句。
趙嬸子把小板凳拎起來,說道:“正好要回家做飯,我帶你去。”
“謝謝嬸子。”
趙嬸子看到謝小玉還拎著掛麵和雞蛋,看上去她跟沈雲珍關係不錯,便問道:“雲珍她二嬸說,雲珍在鄉下跟她那個傻子未婚夫已經睡過了,然後跑回來的,閨女,有這回事嗎?”
金家跑來找沈雲珍二嬸要回三百六的彩禮,兩人就在家屬院裡打起來了。
沈雲珍二嬸一口咬定金家把沈雲珍睡過了,不肯退彩禮。
謝小玉義憤填膺,“沒有的事,我回城後工作的醫院在紅蓮鄉義診過,鄉民們都很好,就是金大娘家,被勸過之後就放雲珍回來,壞的是她二嬸子呢,為了三百多塊錢,汙蔑自己親侄女的清白,怎麼會有這樣的親人呀。”
趙嬸子一副你沒見過世麵的樣子,說道:“三百多塊錢,都夠買一個工作了,你這姑娘不懂,有時候為了一塊瓦頭,親兄弟都有可能打破頭,何況是侄女兒。”
說話間,已經到了雲珍家,不用趙嬸子說謝小玉也看到了,沈雲珍正跟她二嬸子吵架呢。
沈雲珍要找二嬸子要回工作,“你的工作是頂替我爸爸的,現在我回城了,食品廠的工作當然要還給我。”
這也是墨秀蓮不想沈雲珍回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