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在彆人家裡留過宿,而且這人她還不熟,僅僅隻見過一麵而已,怎麼忽然就要在人家家裡住下了呢?
她被貼在身上的衣服弄得很不舒服,用手扯了扯,看見雨點順著衣角滴在地麵鋪著的絨毯上。她很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啊,給你弄臟了......”
她想找個沒有鋪毯子的地方。
何城的心都快要炸裂了。
他見過笑著的禾央、哭著的禾央、生氣的禾央、得意的禾央、憤怒的禾央......
他見過她很多的模樣,可這是第一次,她的表情是生動鮮明,在他麵前顯露。眉尖微蹙,露一點羞惱,還有些無措,仿佛一隻誤入人類世界的小鹿,滿臉裝著迷茫。
他真的好想好想好想......
何城垂眸,睫毛如蝶翼飛眨。
口腔泛起渴意,他狠很吞咽幾下,藏在領口下的喉結滾動,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沒事的,臟了就臟了。我的衣服也是臟的。”
何城領著禾央去了二樓。
一樓有客房,裝備著獨立衛生間。
可是二樓才是他的領地,他在前麵帶路,直衝著樓梯的是一間小客廳,柔軟的沙發,占據小半個牆壁的液晶屏。他應該帶著禾央去二樓儘頭的浴室,可他腳步一轉,打開了自己的房門。
何城從衣櫃裡拿出乾淨的衣服,遞給她:“我沒穿過,你放心。”
左手邊是浴室,他推開門,示意她進去。
何城也被雨淋濕了,黑發貼在他的額頭鬢角,濕漉的水珠附在兩側,他的視線凝聚在禾央身上,眉眼籠著水緞般的溫和,隱隱藏著絲陰鬱。
禾央的雙腿定在原地,視線在室內明亮的燈光下異常清晰,何城背後是被黑色窗簾遮擋得密不透風的窗戶,房間用品整潔乾淨,卻透著股說不上來的壓抑。
她被窒息感擒住了幾秒,回神發現何城一直看她,一如既往的靦腆羞澀,對視一眼,他很快移開目光。
她咽下那股說不上來的古怪感,接過衣服進了浴室。
被雨水淋透很不舒服,禾央本想洗個戰鬥澡,但是她站到花灑下,熱水包裹後,舒服的不由放慢了速度。
她注意到旁邊有浴缸,瓷白色的,她想起自己在A市租住的房子,租的時候主要考慮的就是離單位近,那附近的房子不算很便宜,但是住的舒服。浴室裡就有一個浴缸,她下班回家喜歡泡在裡麵,一天的疲勞都消散了......
腦袋裡突然傳來尖銳的刺痛。
她緊緊閉著眼睛,重重捶打著頭部,有什麼畫麵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想要抓住,卻徒勞無功。
平息之後。
禾央整個人如同脫水的魚,大口大口喘息。
淅淅瀝瀝的熱水澆在身上,將她從虛無迷茫的狀態裡拉回。
她一定遺忘了什麼。
這件事,肯定與她這次莫名其妙的重生有關。
禾央篤定地想著。
可是到底是什麼事情?
禾央關上水,有些心不在焉,胡亂把水漬擦乾淨,她套上內衣褲,何城給她準備的是一套家居服,長袖長褲,她穿上有些不倫不類,衣袖挽著一大截,褲腿是鬆的,挽上去,剛走幾步又滑下。
何城站在門口,他像是一直沒換過動作,仍舊是一身濕透的校服,房間有地暖,他的頭發乾燥了些,毛燥翹起,聽到開門聲,他晶亮的目光看過去,眉眼又浮現那種乖軟的溫和靦腆。
禾央沒想到他還站在門口,本能地往後退半步,發現是他後,懸起的心落下,然後她就注意到何城滿麵通紅,眼底泛著潮意。
“......你不舒服嗎?”
何城沒說話,身體發虛。
他的狀態不太對。
禾央走上前,用手背碰著他的額頭,先是被他的額發冰了下,繼而是滾燙的熱意。
“你發燒了。”
何城嗯了聲,嗓子發啞:“可能是,我不太舒服。”
他的眼神亮晶晶,低著頭,額頭下意識地往前貼上她的手背,在她抽離的時候還忍不住跟隨過去,整個人往前虛晃一下,被禾央扶住。
霎時間,他感覺心底咕嘟咕嘟冒起熱泡,被她扶住的手臂滾燙熱烈,他咕噥了聲“冷”。
何城大半個身子倚在她身上,像是將全部的重量都卸下,禾央雙腳叉開穩住身子:“你的衣服還是濕的,先去裡麵衝一下,把衣服換了,我去叫何叔。”
“......彆叫他。”
“那我叫保姆上來。”
“彆,”他開口吐出來的全是熱氣,眼神泛潮,可憐兮兮盯住她:“不要叫......”不要讓彆人過來。
禾央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她之前還覺得何城脾氣很好,沒有一點少爺作態,現在才發現她大錯特錯。他不倨傲,不自大,但是他很嬌氣,眼睛裡的淚珠像是清晨的雨露清透明亮,露出小鹿般渴求的神色......
真是很難讓人拒絕他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