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戎是個好老師,他的話不多,也不算少,隻是在一旁提點她,沒有高聲訓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的春光太過和煦,她覺得戚戎人都變得溫柔了不少。
陳柔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看著前方的戚戎,不由得膽子大了起來,主動問他:“小侯爺你怎麼會答應我哥哥來教我騎馬?”
“三張字帖。”
“哦。”陳柔想,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投其所好啊。
“我哥哥說你馬術第一,你來教我騎馬,會不會覺得是殺雞用牛刀?”
雖說是以“教騎馬”的名義,實際上陳柔也明白戚戎隻是哥哥請來的看護,她根本學不了多少東西,也不能學,最多隻是嘗試一回坐在馬上的滋味。
無論是戚戎還是她哥哥,都不會準許她一個人騎馬奔馳。
這小白馬一路慢嗒嗒的,比她撥弄的琵琶弦還慢。
戚戎笑了聲:“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嘴上這麼說著,他心裡卻想道:
——或許牛刀也想殺雞。
“小侯爺,你帶弓箭了嗎?這山野裡有兔子嗎?你要不要再教教我射箭狩獵?我們能在外麵生火嗎?要撿木柴嗎?我能射到兔子嗎?我想做好多好多以前沒做過的事……”
騎在馬背上,陳柔滿腦子都是以前聽說過卻從來沒有親身嘗試過的新鮮事情。
可不僅是嘴上說出口的這些生火射兔子,還有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大漠藍月,黃沙漫漫,葡萄美酒夜光杯,胡姬琵琶……
戚戎淡淡道:“恐怕你做夢來得更快些。”
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陳柔瞪著他,心想:我好想打他!
隻是她不敢。
前方不遠處有一個空無一人的瞭望台,陳柔指揮戚戎把她和馬帶去那邊,“我要去那看看!”
戚戎依言照做,陳柔心頭暗爽,想著指揮小侯爺可真令人開心。
慢吞吞的小白馬騎久了也沒多大意思。
陳柔下馬,跟戚戎一起登上了瞭望台。
登高望遠,滿目河山儘收眼底。
前麵的一片緋紅是桃花林,間或夾雜著幾株杏花,還能看到深處的煙火人家,更遠處群山連綿,雲濤翻滾,天與地都好似連在了一起。
陳柔看向樹下的白馬,似是想到了什麼,喃喃念道:“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以前沒有登過瞭望台,卻是上過長安城樓,送過大軍出征,迎過將士凱旋。
她轉頭看身旁的戚戎,但見他側顏冷峻,劍眉斜飛入鬢,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更是令人目眩神迷。
戚戎蹙眉道:“淫詞豔曲倒是記了不少,把剩下的念完,長長記性。”
牆頭馬上寫的是一個女子跟人私奔以致錯付終生的故事,用以告誡後來者。
陳柔懟他:“小侯爺,你還知道剩下的是什麼,恐怕淫詞豔曲也聽了不少。”
說罷,陳柔下了瞭望台。
下樓時,她心裡想著:“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
她轉頭看向戚戎。
他對她的恩有多少。
春日裡,山野間開了無數野花,陳柔親自去摘了不少,與她院子裡精心嗬護的牡丹芍藥不同,這些野花自有不一樣的美麗。
戚戎則叫人生了火,烤兔子。
陳柔雖然沒能騎馬射兔子,但勉為其難地吃到了烤兔子。
她在兔子腿上咬了一下,心想這男人就是口是心非。
這樣會讓她吃著兔子腿,卻開始長豹子心,於是陳柔道:“小侯爺,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詩——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儘長安花。”
戚戎挑眉看她,意思是:你又想整什麼幺蛾子了。
“我想騎著快馬穿過長安。”
這一回聽了她的話,戚戎卻是沒惱,而是不鹹不淡說了句:“知道你哥哥為什麼不親自教你騎馬嗎?”
陳柔:“……怎的了?”
“他說他心軟。”
潛台詞就是在說自己心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