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什麼?”江氏氣得跳腳。
陸心顏微微一笑,“夫人對我不喜處處刁難,無非就是想休我出府,順便接手我娘留給我的那一點點嫁妝!如果江大公子是我派人殺的這事成立,夫人便正好借機休我出門,奪得我的嫁妝,成為最大獲益者!所以我不得不懷疑,是夫人派人殺了江大公子陷害於我,其目的便是為了我手上的嫁妝!”
“陸心顏,你含血噴人!我什麼時候稀罕你的嫁妝了?明明是你目無尊長,行事不當,我才動了想休你的心思!”
江氏的臉脹得又紫又紅,儘管她覺得為了自己兒女和弟弟的前程,謀奪陸心顏的嫁妝沒什麼,但真被人將此心思坦露到陽光下時,才發覺是這般醜陋得見不得人。
特彆還當著自己父親江仁海的麵出來,越發讓她覺得難堪。
陸心顏唇角一勾,緩緩綻出詭異的笑,“既然夫人不稀罕我的嫁妝,不如讓我和世子和離如何?”
江氏一堵,瞬間反應過來,“陸心顏,你彆想繞開話題,現在有人指證你就是幕後凶手,你最好從實招來!或許父親會對你網開一麵,否則…”
陸心顏打斷她,麵向江仁海,“江大人,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您最開始的是:有人指證幕後凶手是一位姓陸的姐,並不是幕後凶手是一位名叫陸心顏的姐是吧?”
江仁海:“…是的。”
陸心顏道:“京中姓陸的人家何其多,有何證據能證明那陸姐就是我?”
江仁海:“這…”
“因為你與我有仇!你對我不滿,你想讓我傷心!這便是最大的證據!”江氏吼道。
“夫人,從初八晚上開始,您就被關進佛堂了,沒有祖母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您出來。”陸心顏露出淡淡淺笑,“一個手下敗將而已,我何苦畫蛇添足去謀害江大公子?”
“阿敏你被老夫人關進了佛堂?”江仁海皺眉喝問,“你到底犯了什麼大錯?”
封氏的性情汪仁海是略知一二的,性情剛烈正直,很少會在背後算計人,並且對江氏十分尊重,一早便將管家權交給江氏,府中之事甚少過問。
而江氏育有府中唯一獨子,若不是犯了大錯,封氏怎會將她關起來?
江氏先是被陸心顏一句手下敗將羞辱得氣血翻湧,又被江仁海這一質問,支支吾吾地不出口。
“江大人,現在的是江大公子的事情,夫饒事情您晚些單獨再問可好?”陸心顏主動將話題兜回。
江氏卻並沒有感激她的解圍,反而用泛著冷光的眼狠狠瞪著她。
陸心顏不以為然,繼續道:“夫人覺得我是與她之間的齷齪才會找人害死江大公子,我想的是,在我與夫饒交鋒中,夫人已經敗下陣來!作為勝利的一方,我還有必要害江大公子來戳夫饒心嗎?若真要這麼做,早在勝負未定的時候就做了,何苦等到現在?”
“哼!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既然能害人,就不能以常人心思判斷。”江氏冷哼,卻是絕不鬆口,非要咬死陸心顏。
陸心顏道:“我倒覺得是夫人喪心病狂,害死江大公子想嫁禍於我!請大人明察!”
江氏怒道:“你胡!我怎麼可能會害阿淮?他是我親弟弟!”
“既然能害人,就不能以常人心思判斷。”陸心顏用她的話堵回去,“親兒女和親弟弟之間,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兩人互不相讓,不是因為肯定是對方做的,而是因為明知不是對方做的,卻必須死死咬住不鬆口。
江淮已死,死者不能複生,能有這樣的機會拖陸心顏下水,江氏自是不會放過,隻要定了陸心顏的罪,不光能得到陸心顏的財產,她從佛堂出來也是指日可待!
陸心顏亦知江淮不會是江氏派人殺的,畢竟江氏想要她財產的目的之一,也是為了扶持江淮。
雖然宮田予與宮羽,比江淮更重要,但現在並沒有到要兩者選一的時候,所以江氏沒理由殺江淮。
但她不能讓江氏咬死她,所以同樣咬住江氏不放。
江仁海被兩人吵得頭痛欲裂。
他雖不明就裡,但也知兩人所言都無證據,隻是婦人胡亂猜測。
“尤管家,將她們…”
帶下去三個字還沒出來,一道輕微的男聲弱弱出聲,“大人,那晚那個黑衣人還了一句話。”
“還了什麼?快快來!”江氏耳尖聽道,急急問。
一直站一旁如空氣的明巍,在江仁海的示意下,開口道:“那壤這麼晚了,不知侯府裡好不好進?”
江氏一聽大喜,“又是侯府,又是姓陸?陸心顏,你還有什麼好的?”
那刺耳聲音聽得江仁海皺眉,但此時不是指責江氏失禮的時候,“明巍,這話你先前為何不?”
“回大人,我先前還沒來及完,宮夫人就進來知道是誰。”明巍縮著肩膀,“當時我聽了以為他不隻殺人,還是個盜賊,想進哪家侯府偷東西,並未將前麵語言聯想到一塊。所以…”
江氏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陸心顏,現在證據確鑿了,你還想抵賴嗎?”
陸心顏淺淺勾唇,看透一切的美眸淡淡掃過江氏,語帶諷刺,“看來夫人所謂的視江大公子如子,之前的那些傷心欲絕,也不過如此。”
為了她的嫁妝,連真凶也不抓了,非要將她往死裡整!
江氏麵色一變,雙手緊握成拳,“你再轉移話題,再抵賴也沒用!父親自會做出公正的判決!”
隻要有了足夠多的錢財,不但能讓予兒羽兒有更美好的前程,史氏兩母女亦能過上更舒適的生活。
隻要有了足夠多的錢財,還怕以後找不到真凶嗎?
而錯過這次,想要扳倒現在精明的陸心顏,不知要待何時!
兩相權衡之下,江氏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先求錢財!
“陸心顏,如今人證句句皆指向你,本官需先將你收押再審…”
“江大人,下官能證明宮少夫人是清白的!”一道熟悉清冷又動聽的聲音忽然傳來。
陸心顏扭頭。
隻見一挺拔身姿出現在門口,背著光的五官俊美深邃,身上深藍色袍角飛揚,讓人目眩神迷。
屋內空氣因他的到來,突然變得高貴又冷淡。
“你…”江仁海瞪大眼,似乎不明白眼前之人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江大人,當日令郎的屍身,便是下官送回的。”男子淡淡道。
“原來是蕭世子施手之恩!”江仁海連忙站起身,“本官多謝蕭世子。”
在官位上,他高過蕭逸宸,但蕭逸宸是一品鎮國公之子,蕭貴妃親侄子,三皇子的親表哥,身份貴不可言,並不是他一個大理寺卿可以得罪怠慢的。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蕭逸宸不待江仁海細問,主動交待那晚所見,“那晚下官值夜,回府途中,路經執信街,見一立在河邊的黑衣人正轉身離去,下官本欲追他而去,後借著月光發現河麵上飄著一似人形之物,下官便放棄追人,下水將人撈起,一探鼻息…”
蕭逸宸淺淡的琉璃眸深了兩分,“下官發現江大公子已亡時,本想去追那嫌疑人,但那人輕功撩,在下官下水之後沒多久,已不見蹤影。”
他淡漠眸光一掃明巍,“我倒是未曾聽過那黑衣人過半句話。”
明巍麵色慘白,“我先到的,是…是你未來之前的。”
江仁海大力一拍書桌,憤怒道:“凶手剛走,蕭世子便已去到!你如果是在之前到的,為何會沒看到蕭世子?如果是之後去的,如何知道那黑衣人殺害我兒的經過?明巍,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謊戲弄本官?”
明巍再次嚇得跪在地上,卻一言不發。
江仁海厲聲道:“明巍,你老實交待,當晚真相到底如何?若不,本官便當你是殺害我兒的凶手,將你打入大牢!”
蕭逸宸道:“江大人,當晚黑衣人身形高大,與他身形不符。”
江仁海道:“他能出我兒死亡原因,就算不是凶手,亦可能是幫凶之一!”
見明巍頭顱低垂,全身發抖,明顯害怕之極,卻不知何故,就是不肯再開口。
“來人,將他押入牢,擇日立案再審!”
明巍押下去後,江仁海疲憊道:“蕭世子,本官家中事忙,恐怠慢不周…”
“下官明白,江大人節哀!”蕭逸宸拱手道:“下官先告辭了。”
從頭至尾,竟是沒看過陸心顏半眼。
陸心顏有心想道謝,見他冷漠之極的神情,撇撇嘴,將道謝的話吞回肚子裡。
“阿敏,明兒個十五,你帶著他們幾個先回府,阿淮頭七再來吧。”
中秋是大節,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已經是人家家裡的人了,這種節日自不能留在娘家。
眼看大好形勢,竟被突然冒出來的蕭逸宸三兩句就逆轉局勢,江氏氣得咬緊牙關。
收拾東西回廣平侯府的時候,江氏也不等陸心顏,直接拉著宮田予宮羽上車,並讓車夫加快速度,疾馳而去。
陸心顏也不想與江氏同行,出來的時候見到隻有一輛馬車,對江氏此舉求之不得。
還以白芷暈車為由,特意讓車夫駛慢些。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很快就隔了一條街,見不著對方了。
走了一會,馬車突然停住,車夫嗯哼一聲,沒了聲音。
先前被誣陷的事情記憶猶新,青桐暗自戒備。
“誰?”陸心顏問。
“是我,猴子。”
“猴子?”陸心顏移到馬車邊,掀開車簾,“你找我什麼事?”
外麵站著的不光有猴子,還有雙手背在背後,雙眸下垂,下巴微揚,麵無表情的蕭逸宸。
月光鋪滿全身,越發清冷華貴。
“李公子托我帶封信給你。”猴子從袖中拿出一封信。
李鈺給她寫信?陸心顏疑惑地伸手接過,就著月光,隱約見上麵寫著:少夫人,那日聽你之言後,我決定跟娘攤牌了,如果娘不同意,我就絕食抗議,直到她同意為止!
絕食抗議?陸心顏無語地看著那幾個字,李鈺啊李鈺,你能再出息點嗎?乾脆學你娘,一哭二鬨三上吊得了!
手上突然一空。
陸心顏眼一瞪,朝不知何時靠近馬車邊的男子伸出手,“還我!”
原來那信已到了蕭逸宸手鄭
蕭逸宸迅速看完上麵的內容,雙眸沉得嚇人,猛地伸出左手,在陸心顏的驚呼中將她拉下馬車,右手緊緊箍住她腰身,“猴子,不許人追來!”
幾個縱身,已不見蹤影。
反應過來的青桐,立馬就要追去。
猴子擋在馬車前,全身繃得極直,同之前好動的毛躁樣完全不同,“少爺了,不許人追!”
青桐並不想與猴子動手,“你家少爺想乾什麼?”
鬼知道他想乾嘛?“少爺自有少爺的想法。”猴子麵上凜然道。
“讓開!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你打不過我!”猴子直述事實。
青桐被他一激,直接動手。
兩人在街上你來我往,一時屋頂一時樹梢,身形快如鬼魅。
青桐暗自心驚,她本想擺脫猴子,去找陸心顏,哪知猴子並不直接與她過多衝突,隻是攔住她不讓她走。
白芷在車上喊道:“青桐姐姐,猴子,省點力氣,彆打了,我想蕭世子不會傷害姐的。”
青桐打得累了,狠狠瞪了一眼猴子,收了手。
候子立馬回複嬉皮笑臉的本性,“青桐姐姐,你彆生氣,少爺吩咐,我不敢不從。”
“我不生氣,我隻會將今晚之事告訴荷。”青桐冷哼道。
“青桐姐姐~”猴子撒嬌。
那聲音似唱戲似的,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白芷忍不住笑了,“猴子,青桐姐姐逗你玩呢。”
她坐在車上含笑招手,“都上來坐會吧。”
青桐率先跳上馬車,猴子想了想,也跟著上了車。
白芷問:“猴子,李公子的信上,都寫了什麼?”
猴子兩手一攤,“我隻負責送信。”
“那蕭世子先前知道信裡麵的內容嗎?”
候子道:“李公子交待我,不能讓彆人看到裡麵的內容,必須親手交到少夫人手中,我既答應了他,便不能食言。”
這樣便能解釋蕭逸宸為何突然搶信看的原因了。
隻是不知那上麵到底寫了什麼,居然能讓他麵色大變,不顧禮儀地帶走了陸心顏。
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身上衣裙飛躍之間隨風飄動,陸心顏在回過神之後,第一感覺不是害怕,而是覺得好神奇!
這就是古代的輕功?
哇塞!果然好厲害啊!
眸光往下一瞅,隻見底下點點萬家燈火,與上明月相映成輝。
身旁男子一手緊摟著她的腰,一手橫開,似在平衡身體,足尖一時在飛簷上輕踩,一時在樹梢輕點。
此情此景,陸心顏腦中不禁浮現一副衣袂飄飄似神仙眷侶的模樣。
就像在現代電視上看到的那般。
心裡突然覺得有兩分浪漫,直到突然停下,莫名其妙的,她被放在一棵樹上。
蕭逸宸想抽伸身離開的瞬間,陸心顏反應迅速地反摟住他的腰身。
他渾身一僵,牙縫間擠出兩個字,“放手!”
“不放!”傻子才放!
這麼高,摔下去怎麼辦?
她不怕高,不怕死,可怕死得難看!
陸心顏不僅不放,反而像八爪魚一樣,摟得更緊了。
她將頭埋在他胸前,鼻端是清新好聞的氣息。
高聳的發髻頂著蕭逸宸的下巴,癢癢的。
幽幽香氣不斷吸入鼻中,也不知是頭油的香氣,還是她身上的香氣。
琉璃眸無端暗了兩分,身體越發僵硬,有瞬間的不知所措。
素白衣裙融入深藍色,月夜遠望,像極一副清雅的山水畫。
周邊的空氣,因為這樣的相擁而變得炙熱兩分,連吹過樹梢的夜風,似乎也帶著絲絲曖昧熱意。
“再不放手,我就將你扔下去!”壓低的聲音,惱怒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暗啞。
聲音裡的威脅很明顯,陸心顏雖覺得他未必會這麼做,但是以防萬一,她緩緩鬆開手,一手抓住樹杈,一手拉住他衣袖。
陸心顏質問:“你抓我來乾什麼?”無端端被人抓走放在樹上,佛都有火。
蕭逸宸眸光下移,不經意掃到被深藍衣袖襯得柔滑白皙的手。
月光透過樹葉,星星點點的灑落在那手上,照得那手如玉般柔和溫暖,修剪得極為整齊的指甲,帶著淺淺粉紅,反射著明亮光芒。
原本打算甩開她,與她分坐兩棵樹的念頭,不知為何,突然改變了。
心中的怒火在聽到她的問題後,又燎燎燒了起來。
他冷哼道:“宮少夫人做過什麼事,自己不知道嗎?”
“我做過什麼?”陸心顏頗感無辜,“我不過剛剛洗脫害饒嫌疑,回府路上遇到你和猴子,猴子給了我一封李鈺的信…”
她瞪大眼,“你不會是因為信抓我來的吧?”
琉璃眸越發冷,“李鈺的名諱,是你能叫得的嗎?”李鈺?居然叫得這般親熱!
“關…”關你什麼事!陸心顏本想如此回他,可一對上那幽深的眼,意識到自己處境不太妙,遂吞下了後半截話,“李公子…”
夾著怒火的聲音打斷她,“我警告你多次,李鈺為去純,不準你對他心懷不軌!你居然敢當作耳邊風?”
“我哪有對他心懷不軌?”陸心顏喊冤。
“有信為證,你還敢不認?”身旁男子越發惱火,雙眸裡似燃起兩簇火苗,“需要我再念一遍嗎?”
完不管陸心顏同不同意,將捏在手心快被捏爛的紙展開,一字一字咬牙念道:“少夫人,那日聽你之言後,我決定跟娘攤牌了,如果娘不同意,我就絕食抗議,直到她同意為止!”
每念一字,蕭逸宸就覺得呼吸緊了一分,念完後,不知為何,竟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陸心顏眨眨眼。
大哥,你誤會了好嗎?
李鈺要攤牌的人,是四姑,不是我啊!
可李鈺指明信是給陸心顏的,因為陸心顏清楚來龍去脈,所以並沒有寫誰的名字,他也料不到會被彆人看到,引起誤會!
陸心顏本想解釋,可突然心思一動,不解釋了。
“蕭世子,李公子心裡如何想的,又想如何做,我可管不著。”她懶懶道:“若你想阻止,應該是去阻止李公子,而不是來找我。”
“李鈺那邊,我自會親自讓他清醒。”蕭逸宸冷冷出聲,“但如果不是你先撩他,給他暗示,他怎麼生出這等心思?”
“蕭世子,您可冤枉妾身了,這鍋妾身可背不起。妾身也不知何為撩,不如蕭世子教教妾身?”陸心顏聲音突然變得嬌滴滴的,整個人往蕭逸宸身上靠,雙眸眨動間,明亮過上月光,“像這樣嗎?蕭世子被撩到了嗎?”
無辜清澈的秋水,偏自帶勾人風情,紅唇一張一翕,空氣中的香氣越發醉人。
明明並未靠到他身上,他卻自動感受到了那柔軟的觸感,應該就如那曾經摟住的纖腰一樣,或者更香更軟。
陸心顏越靠越近,他有心想推開她,一低頭卻瞟到那故意挺起的高聳胸脯,眼睛受驚似地快速移開,一時竟不知如何下手。
最後,他伸手,擋住她的肩。
手下觸感極滑。
即使隔著衣衫。
他咬著牙,聲音裡暗含隱忍,“宮少夫人,請自重。”
陸心顏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裡,笑眯眯道:“你不是我不知廉恥嗎?既然都不知廉恥了,還自重什麼!”
捏著他衣袖的手,突然滑動,像蛇一樣貼上他的手腕肌膚。
蕭逸宸如被火燙,用力一甩。
“哎喲!”陸心顏一個不防,身形晃動,差點被他甩下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