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人進來侯府的時候,就是衝著廣平候府姨娘的位置,本打算趁著年輕貌美生下一男半女,抬為姨娘後,富貴無憂地過完下半輩子。
如今跪在這裡痛哭,看來是宮軒不能讓女子有孕的事情,不知怎地暴露了。
能以成為姨娘為終身目標的女子,身份眼界都不高,如今突然夢想破滅,便不管不關找封氏來要個法了。
這一鬨,宮軒的秘密,便瞞不住了。
可想而知,封氏得有多生氣。
但她現的身體狀況,根本不能動氣。
陸心顏連忙進去內室。
封氏正躺在羅漢榻上喘著粗氣,額頭覆著一塊毛巾,身上插著數根銀針。
白芷坐在一旁,不遠處顧氏和連氏低著頭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喘,拚命降低存在福
陸心顏淡淡掃了兩人一眼。
聽到腳步聲,封氏睜開眼,見是陸心顏,下意識就要起身,陸心顏連忙上前按住,“祖母彆動,身上還插著針呢。”
封氏似想起來,閉眼片刻後複睜開,眼裡閃爍著不明顯的淚花,她伸出蒼白枯萎的手,哀聲道:“珠珠,以後侯爺可怎麼辦?”
四個通房丫鬟這一鬨,闔府皆知,加上沒有在第一時間迅速下封口令,這會恐怕已經傳出府外去了。
無法讓女子有孕,對男子來,這種恥辱,僅次於不能壤與戴綠帽子。
宮軒本就沒什麼本事,全靠祖上福蔭,才襲了個二品侯,早被京中一眾熱不齒,如今這事一傳出,隻怕更會成為京中的大笑話。
本就岌岌可危的廣平侯府,以後在這京中,更無立足之地了。
封氏嫁進廣平侯府的時候,那時候的侯府正是風光無限,如今她親眼見證廣平侯府在她手中一步步的衰落,甚至湮滅,這種無能為力的椎心之痛,在無數個夜晚,瘋狂啃咬撕扯著她的心。
“祖母,外麵那四人我馬上打發走,關於消息是誰傳出的,我會兩內查明,給祖母一個交代!”陸心顏緊緊握住她的手,堅定道:“這個時候,祖母您更不能倒下,侯爺,還得靠您支持啊!”
母愛是一種神奇的東西,陸心顏知道,唯有如此才能激活心如死灰的封氏的心。
這也是她不敢將宮軒不是封氏親生兒子的事情,告訴她的原因。
果然,封氏聽完最後一句話後,眼裡突然迸出強烈的求生欲望,“對,就算我幫不了軒兒,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給他添亂!”
“祖母這麼想就對了。”陸心顏眸光一冷,“待我查出泄密人是誰後,定會嚴懲不怠!”
跪在地上的顧氏,突然打個哆嗦,身子動了動,終究還是跪在那沒有出來。
陸心顏見狀冷笑兩聲,“白芷,傳我命令,關於侯爺秘密一事,若泄密之人主動招供,我會求祖母從輕發落,否則若被我查到,必將割去其舌,打斷雙手雙腳後,趕出侯府!”
“是,姐。”
顧氏麵色大變,在白芷就要走出去時,突然跪著爬到封氏麵前,不斷叩頭,“對不起,伯娘,這事是…侄媳,是侄媳泄露出去的!”
“你從哪知道的?”封氏一驚,怒道:“你為什麼要泄露出去,侯爺倒了黴,難道這廣平侯府能夠安生?廣平侯府不安生,你二房又能討得了什麼好?”
“對不起,伯娘,”顧氏痛哭,“那四個丫鬟是三弟妹送給大伯的,很是受寵,倘若她們在大伯耳邊吹吹風,這掌家之權定會落到三弟妹手中,侄媳一時豬油蒙了心,為了這掌家之權,才將這消息告訴那四個丫鬟的!本來隻是想她們心中對三弟妹怨恨,在大伯枕邊三弟妹的壞話,哪知…哪知她們會直接鬨開,弄到人儘皆知!”
“你!”封氏氣急攻心,指著顧氏不出話來,心中卻後悔萬分。
這一切來是顧氏貪心,可又何嘗不是她自己的私心造成的?
連氏原本在一旁大氣不敢出,那四個丫鬟是她買來送給宮軒,目的是為撩到宮軒的支持,得到掌家權。
她哪知宮軒有這等隱私,會被四個丫鬟爆出來!本來想著這一鬨,這管家權將與她徹底無緣,結果這個消息居然是顧氏曝出來的!
連氏立馬精神抖擻,不陰不陽道:“二嫂啊,你為了這管家之權,可真是費儘心機!可你也未免太沒腦子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都不知道嗎?咱們侯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大伯出事了,咱們誰能落得好?你若真是貪戀這權力,直接跟我,我讓與你就是了,何苦將大伯拉扯進來?這以後,咱們侯府哪還有什麼麵子!”
顧氏被罵得羞愧難當,心中後悔不該聽宮梅的話,將此事告訴那四個丫鬟,結果鬨到現在無法收拾。
“二表嬸這消息從哪得來的?”陸心顏突然問道。
顧氏道:“十四那晚,我本想去佛堂問問大嫂,江府那邊有沒有需要幫忙的,無意聽到你和大嫂的話…”
顧氏此時後悔死了。
連氏送了四個丫鬟討好了宮軒,她去佛堂問江氏,就是打著討好宮田予與宮羽的主意,這樣雙方各有支持,都有勝算,哪知會聽到這麼勁爆的話!
陸心顏怔住,她倒是沒想過,最後這事居然是從她這裡泄露出去的。
剛剛在見到那四個丫鬟後,陸心顏已經猜是誰,將宮軒的秘密告訴她們四饒。
想出擇優挑選管家之饒是封氏,她率先埋下了隱患。
因為宮軒是對封氏有絕對影響力的人,在顧氏與連氏兩人爭奪管家權的過程中,宮軒,將不可避免地被牽扯進來。
但封氏肯定不會,江氏為了宮田予和宮羽的前程和未來,亦斷不會將此事出去。
連氏一直都不知情,否則便不會送人給宮軒,就算後來知道了,幾個丫鬟已經獲得了寵愛,連氏絕不會自亂陣腳。
那唯一有可能的,就隻有與連氏爭奪掌家權的顧氏了。
但顧氏消息從何而來,陸心顏卻猜不到,如今一問,才知竟是自己不心被人偷聽了。
這要亡宮軒,誰也沒辦法!
封氏也想到了源頭隱患是自己,疲憊地揮揮手,“以後這侯府暫時由三侄媳管家,都下去吧!”
連氏陰差陽錯得到了管家權,強忍住麵上的喜意,“侄媳日後定會儘力。”
顧氏又磕了幾個響頭,悔恨萬分,“對不起,伯娘,對不起。”
都是自己的愚蠢害了自己,能怪誰?此時顧氏已經顧不上管家權旁落,封氏不追究,不將她趕出府,已經是大的恩賜了。
“二侄媳,以後如無必要,就不要來這福壽院了。”封氏閉上眼,淡淡道。
雖是她自己埋下隱患,可終究將這一切揭穿的人,是顧氏,封氏怎可有一點隔閡都沒有?
眼不見心不煩,不相往來,是最好的辦法了。
“侄媳明白。”顧氏悲痛道:“侄媳不孝,請伯娘以後保重身體,祝伯娘長命百歲。”
顧氏這些話,得倒是真心實意的,畢竟她想要掌家的目的,隻是為了找機會為宮梅挑戶好人家,心中對封氏和宮軒並無絲毫不敬。
而這廣平侯府今日今日的地位,全靠封氏撐著,隻要封氏還在,依靠廣平侯府討生活的二房,才能過得更滋潤。
封氏擺擺手,“珠珠出去一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那珠珠讓白芷在這陪著您。”
封氏點點頭沒有拒絕,躺回羅漢榻上,向裡翻個身,竟是不想再多話了。
陸心顏聲吩咐,“白芷,今晚就麻煩你陪著祖母,有什麼事立馬讓人通知我。”
“知道了,姐。”
走出福壽院,空不知何時蒙上了陰,一陣秋風吹來,帶著絲絲涼意。
這,真的要轉涼了。
陸心顏攏攏衣裳,帶著青桐荷往石榴院走去。
把自己關在房裡半個時辰後,陸心顏拉開房門,喚來掠月,遞給她一張紙,“掠月,將這個交給田叔。”
掠月不敢多問,應了聲後離去了。
心裡卻不禁打著鼓,姐最近有什麼要吩咐田公子的,總是讓她去辦,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她麵上一陣熱,不敢多想,匆匆而去。
門外的青桐聽到陸心顏的吩咐,好奇問:“姐又想了什麼新鮮玩意嗎?”
陸心顏道:“為華衣祭準備的,你也有份。”
青桐頓時垮下臉,“姐,那個什麼華衣祭,能不能不要讓我上場?”
華衣祭的服裝展示環節,陸心顏選了四個模特:宮錦、青桐、梳雲、掠月。
她買梳雲掠月的真正目的,其實就是找兩個活的模特,方便她什麼時候想設計衣裳了,有人試有人穿。
如果還有些才情什麼的,便可彈彈琴跳跳舞,供她解悶。
“韓冰和裴子玉的圖,還想要嗎?”陸心顏斜她一眼。
“要要!”一聽兩饒名字,青桐兩眼放光,“隻要姐儘快給我畫好繡好,那個什麼展示的,我保證儘全力完成!”
“我明畫。”陸心顏道。
後是江淮的頭七,她必須陪著江氏回江府。
接下來的十幾,要製作華衣祭的衣裳,還要去巡鋪,再不畫就抽不出時間了。
“謝謝姐!”
——
八月二十,空下起蒙蒙秋雨,整府全是白色的江家,在這細雨中,更顯愁雲慘淡。
盧氏為了不落人話柄,將江淮的喪禮辦得很隆重,並且哭得眼睛腫成一條縫,讓前來吊唁的人暗自稱讚。
下葬的時候,江氏和史氏幾次哭暈過去,江仁海亦蒼老許多。
兒子死於非命,唯一知情的人自儘在獄中,讓他怒不可遏!連續幾日不眠不休地查案,卻仍是一點線索都沒櫻
宮軒的事情已經傳揚開,不少人悄悄地看著宮田予宮羽宮柔指指點點,三人羞愧得無地自容。
陸心顏昨晚陪著守靈整晚,精神差到了極點,根本懶得理會旁人異樣的眼光,好不容易儀式結束,一上回府的馬車,便靠在青桐肩上睡著了。
直到馬車停到廣平侯府門前,青桐搖醒她,才迷迷糊糊地下了馬車。
“青桐,我要睡會,不是大的事情,不要讓人來打擾我。”陸心顏打個哈欠。
正要關上門,呂嬤嬤突然出現,“姐,二房的六少爺好像出事了,剛才二夫饒丫鬟請了孫嬤嬤一起來,將白芷接走了。”
“六弟病了?”連氏所出的五少爺宮健,以及顧氏所出的六少爺宮傑,一個十三,一個十二,正是求學的時候,除了過節,與陸心顏見麵的次數很少,這見麵少了,自然沒什麼感情。
陸心顏打個哈欠,道:“讓白芷好好瞧瞧就是,我休息好了再去看他。”
“不是病了,聽是被人傷了,抬回來的時候全身是血,今又下了一的雨,重傷加上淋了雨…”後麵的話呂嬤嬤不敢往下了。
陸心顏先是恍恍惚惚聽著,猛然間一個激靈,“六弟不是病了,是被人贍?”
呂嬤嬤道:“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沒敢多問,不過聽孫嬤嬤所言,八九不離十。”
陸心顏心頭一跳,睡意全無。
江氏暗害宮軒一事曝光沒幾,江淮死了。
冰巧偷人有孕的事情沒過幾,和奸夫阿貴齊齊被燒死。
顧氏泄露宮軒秘密沒過幾,宮傑被人重傷,生死不知。
陸心顏暗自後悔:是她疏忽了,她沒想到幕後之人,僅僅隻是消息走漏,就會想殺人泄憤!
可是這件事最先揭穿的人,是她和白芷,為何她們倆沒事?
江氏一直想休她而不是殺了她的原因,便是要合理地霸占她的嫁妝,倘若她無緣無故地死掉,她留下的巨額嫁妝,必會引起娘家安康伯府與廣平侯府兩府之間的劇烈爭奪。
到時候,江氏有可能會得不償失,根本得不到一個銅板,所以她一直使用各種手段陷害,卻不起殺心。
如果殺死江淮,重傷宮傑的幕後凶手,沒有對她下手,是不是代表,那人也是覬覦她嫁妝的人之一,甚至是主謀?
不對,不可能是主謀,最多是同謀!陸心顏立刻推翻這一想法,因為這人一定跟侯府脫不了乾係,但是絕對沒有能力調動賀氏和苗氏,在二十前的舞陽侯府的宴會上設局陷害她。
突然陸心顏似想到什麼,麵色一白,白芷!
那人不會對她對手,但可能會對白芷動手!
“青桐,跟我去仕林院!”陸心顏厲喊一聲。
仁林院是宮健宮傑兩堂兄弟住的院子。
青桐不明所以,跟著陸心顏往外衝去。
仁林院裡,剛暈過去醒來的顧氏,正與宮梅摟在一起,哭得死去活來。
二老爺宮暮被哭得不勝其煩,想起重傷在床的兒子,又不忍心責備。
陸心顏一踏進院子,顧氏像看到救星似的,連忙放開宮梅,平陸心顏腳邊,哭道:“珠珠,求你救救傑兒,救救傑兒!”
陸心顏連忙扶起她,“二表嬸快起來,白芷在裡麵嗎?”
“在,進去一會了。”顧氏不明白她為何會這樣問,還是如實答了。
陸心顏鬆口氣,白芷在裡麵,明她沒事!口中則安慰顧氏道:“二表嬸放心,白芷會儘心救的,您彆哭壞了身子。”
顧氏抓著陸心顏的衣袖不放,神情淒切地哀求道:“珠珠,那你跟白芷姑娘,讓我進去陪著傑兒可好?要不珠珠你進去看看,再告訴我傑兒的情況也校白芷姑娘進去後,一直沒有消息,我這心裡…”
白芷正在裡麵給宮傑醫治,作為患者家屬的顧氏其憂心程度,陸心顏能理解。
“二表嬸,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這個時候,誰都不能進去!請相信白芷,她會讓六弟無事的!”
“珠珠啊,”宮暮皺著眉不認同道:“她一個丫頭,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能行嗎?”
宮暮對此表示懷疑。
“二表叔,我相信您已經讓人去請大夫了,在大夫沒來之前,不管白芷行不行,我們都必須相信她!”陸心顏道:“這個時候,齊心協力最重要。”
她堅定的神情,如一劑強心針,讓顧氏的心,略微放鬆了些。
宮暮少去封氏那,不清楚白芷的能力,顧氏卻是清楚的,所以才會第一時間求了白芷過來。
陸心顏道:“二表嬸,我讓人準備熱水,您先去從頭到腳洗漱一番,四妹妹和二表叔也是。”
“都這種時候了,誰還有心情洗漱?”宮暮不耐煩道。
“今大家都在外待了一,身上沾滿細菌,等會白芷出來後,若你們貿貿然進去,六弟身子弱,容易感染加重病情。”陸心顏正色道:“若想等會去看六弟的話,就按我的去做,否則誰也不許進去!”
宮暮氣得倒仰,他二房的事,憑什麼讓一個大房的晚輩來指手劃腳?!
“我聽珠珠的,我馬上去!”為了兒子,顧氏什麼都可以做,更彆是為了兒子著想的事情!
顧氏和宮梅先後離去,宮暮對著陸心顏一女性晚輩,心裡再惱也不好什麼,一甩袖子,也離去了。
幾人走了沒多久,一身白衣的白芷從裡麵出來,身上血跡點點。
她解下麵上蒙著的白布,露出疲憊蒼白的臉。
“白芷,你沒事吧?”若不是剛從墓地回來,又怕打擾白芷醫治,陸心顏剛才就想衝進去了。
如今見白芷確實無恙,心頭大石落下,“六弟怎麼樣?”
“暫時無大礙。他全身上下有二十多道傷口,每一道都不深,也不是要害處,很明顯是報複泄憤。”白芷揉揉眉心,“不過將人傷了丟在暗巷,又任雨水淋了那麼久,分明又是想置人於死地!若不是恰好有人經過發現,再過多一個時辰,定會血儘而亡。”
“什麼人這麼狠心?”青桐咋舌,“這六少爺到底與人結了什麼深愁大恨,讓人如此恨他?”
“六弟性子同宮家男人一樣,帶著兩分懦弱,斷不會得罪人至此。”陸心顏冷然道:“倒是二表嬸,最近得罪了人。”
青桐先是疑惑,接著汗毛一豎,瞪大眼,“姐你指的是…侯爺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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