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一會兒若是太疼你就喊出來(1 / 2)

昏暗陰冷的牢房中透著一股經年不散的黴爛,腐敗的味道,如血一樣的殘陽透過狹小的窗戶被徹底融入這一室黑暗,牢房的門被打開,獄卒像是推趕牲口一樣趕出了牢房中關押的人。

凜冽的寒風吹過,腳鐐拖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跡,每一個人的臉好像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水霧一樣,宋離越是想看清就越是沒辦法看清。

眼前的畫麵極其混亂,他想要湊上前去看看,但是下一刻那望不到邊際的雪地便成了揮下屠刀的刑場。

他想叫卻被人死死捂住了嘴,四十八個親人的頭顱就這樣像是被切西瓜一樣一刀一刀地斬落,他父親,他母親,甚至才剛剛三歲的堂弟都沒能幸免。

漫天的血腥讓這一方天地都漫起了血霧,忘記了喊叫驚呼,隻愣愣看著那被砍落的父母的頭顱,他甚至看到母親的嘴唇動了一下,就像是最後的叮囑一樣。

“娘,娘...”

暗啞卻有些淒厲的聲音從房內傳來,李崇頓時起身走了進來,卻發現床上那人睡的極不安穩,嘶啞著聲音說著夢話,乾裂的唇上已經沁出了血跡,手死死抓著被角,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應該叫醒他。

知道這人好像心臟不好李崇又不敢太大聲,隻是抬手輕輕握了一下他露在被子外麵的手臂,輕輕晃動了兩下:

“宋離,宋離?醒醒。”

“做噩夢了嗎?醒醒,宋離?”

夢中的人驟然睜開了眼睛,眼底的驚恐,悲傷來不及掩去,淚水順著眼尾流到了鬢發中,呼吸急促甚至帶著輕喘。

眼前的血腥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很清亮又帶著擔憂的雙眼,這雙眼和夢中的畫麵交錯,宋離甚至有些不知身在何處。

這一雙含著淚的眼睛讓一下就撞到了李崇的心上,他從未想象過這人脆弱時候的樣子,此刻卻是什麼言語都不足以形容那人眼角的淚,李崇的聲音放的極輕,緩緩拉了一下他的手臂:

“做噩夢了?沒事兒的,醒來就好了,要不要喝水?”

熟悉的聲音將宋離拉出了剛才的夢境,宋離勉強凝神這才看清眼前的人,聲音好似被砂紙打磨過一樣,卻還是難掩意外:

“陛下?”

李崇見他叫出了自己這才鬆了一口氣,看到他額角都是汗,還是抽出了衣袖中的一個絲帕給他擦了擦:

“嗯,是朕,沒事了。”

宋離很快從夢境中清醒,隻是不知道李崇怎麼在他府上:

“陛下何時來的?怎麼沒叫醒臣?”

他撐著身子就要起來,隻是此刻身上實在沒什麼力氣,胸口還被福寶壓著,更是起不來身,李崇輕輕按了一下他的肩膀:

“躺著吧,朕今晚出宮本來想著去京城中的酒樓嘗嘗鮮,著人到你府上叫你,你的管家回稟說你病了剛用藥睡下,朕便過來看看。”

宋離看了一眼外麵,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他也不知道這一覺睡了多久,想來是李崇的旨意傳到府上,

宋才舍不得叫醒他便自己去回話:

“府上的人不懂事,還望陛下恕罪。”

他不想宋府的人在李崇的心中落下輕慢君上的印象,他最後未必落得一個好下場,但是他府中那些手上並未沾染鮮血的人他希望他們以後能過上至少安穩的日子。

李崇哪裡會把宋才的事兒放在眼裡:

“朕瞧著那麼不近人情嗎?總不能真讓人將你從榻上拉起來去見朕吧?”

宋離輕輕勾了一下唇角,他其實並不習慣這樣躺著和彆人說話,還是想撐起來一些。

李崇看著他那紙片子一樣的身子,又看了一下趴在他胸口上越發圓潤的像是煤氣罐一樣的福寶就有些不順眼,抬手便將貓拎到了自己這邊:

“福寶在你這兒夥食不錯啊,瞧胖的,你心臟本來就不好,它這麼重你還讓它壓著胸口?”

身上的重量消失宋離確實是鬆了一口氣,貓仔身上很熱,它方才趴過的地方都有些被汗水洇濕,寢衣就這樣直接貼在宋離的胸口上,配上黏在額角有些碎亂的頭發,李崇咽了一下口水,立刻移開了目光。

宋離喚了人進來伺候,和李崇道了一句失禮便拉上了榻邊的寢帳,李崇抱著貓坐在一旁,腦子裡總是浮現出宋離方才的樣子,香汗淋漓,汗濕中衣,艸,這是什麼形容詞...

不過那樣子真的有些那啥,若不是那人的臉色太過蒼白,他甚至都要想歪了...

寢帳再次拉開的時候宋離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白色中衣外麵罩了一件深湖藍長衣,頭發也重新束起,和從前見過的時候一樣,一絲不苟,隻是精神瞧著還是不太好,李崇抬手止住了他要下榻的動作:

“就彆下來了,靠著吧,也沒什麼旁的事兒。”

“陛下今日怎麼想著出宮來了?”

李崇自然略過了幾天沒見到他有些不踏實的事兒:

“哦,朕想著這幾日舉子們陸續進京,商戶也到了一大批了,這京中一定很是熱鬨,便想著出來去茶樓飯館坐坐,卻不想沒坐一會兒便聽你病了。”

下午在街上的那一幕再一次出現在宋離的眼前,這京城的酒肆茶樓中如今議論什麼的最多他自然是心中有數。

李崇此刻也看著他的眼睛,他不信這人什麼都不知道,那麼多的罵聲他會不會和他傾訴些什麼?

“想來陛下晚上也沒用晚膳,我讓人上些小菜吧。”

宋離閉口不提外麵震天的叫罵聲,宛若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地讓人上了晚膳,李崇卻從心底湧上了一股煩躁。

他發現了一個問題,好像從來都是他去找宋離傾訴,說話,這人除了必要的朝政好像從來不會主動和他說什麼,仿佛對他沒有任何的表達欲。

意識到了這一點這晚膳的時候李崇顯得異常沉默了一些,宋離敏感地感覺到他的情緒好像不太對,不過思索一圈他也沒有找到方才還瞧著情緒很高的人這會兒怎麼就蔫兒了。

他已經看到李崇三次夾一個菜的同一個位置了,以至於

第三次都沒有夾上去菜。

他頓了一下還是換了一雙筷子給李崇夾了一塊兒醬板鴨,他記得他說過愛吃這個。

看著碗裡多出來的一塊兒醬板鴨李崇抬眼就看到了宋離眼底的關切,腦海裡的風暴再一次開始席卷。

這人也未必是不想說吧?畢竟在這個時代自己的身份是皇帝,帶入到現代那就是頂頭上司,底下的員工總不能張口閉口就提自己多難,受了多少委屈。

再說,瞧著宋離的性子有問題自己就解決了,也輪不到和他這吉祥物董事長訴苦,所以才絕口不提吧?

而且他還記得他愛吃醬板鴨,再而且他現在還病著,身上肯定不舒服,哪裡有力氣多說什麼?這麼一想剛才不順的那口氣現在也順了下來。

宋離不知道為什麼對麵的小陛下又多雲轉晴了,不過看著他露出笑模樣他心情也好了兩分:

“今日臣掃了陛下的興,等過幾日這京中上了燈會,臣陪陛下一同來看。”

這是宋離對李崇的第一次正式邀約,還在啃醬板鴨的人一下抬起頭來;

“好啊,明日就開倉賑災了,這京中的糟亂也會平息下來一些,眼看著就快過年了,京中也該提前熱鬨熱鬨。”

宋離想到城外押送那些糧食的米商皮笑肉不笑地開口:

“那些米商可還想著能高價將糧食賣給朝廷呢,這一次的燈會怕是沒心情看了。”

李崇施施然開口:

“做生意本就是有風險的,利潤越大風險就越大,這一點兒他們心中清楚,這世上哪有白白掉下來的銀子呢?他們本也是想著賭一把,看走這一趟能不能賺到超額的利潤。

明日開倉放糧這糧價必然下來,不過朕也不打算真占他們的便宜,收購糧食的定價雖然定然比現在十兩銀子一石的價格低,但總不會讓他們賠,小打小鬨也讓他們有的賺。”

李崇的打算本來也不是真的想黑下這批糧食,他不過是深諳商人逐利,擅賭的心裡,人為操縱了供需。

先提前將糧食的價格炒上去,營造出一種朝廷一定會花銀子買糧的氣氛,引的米商彙集京城。

然後再挪用軍糧在短時間造成一種供大於求的現象,將糧價殺下來,最後用之前抄家和太後過壽的五萬兩銀子去買糧彌補上北境的軍糧。

這個做法其實並沒有改變買糧花銀子的事實,隻是這個做法讓他避免在天災時去買明顯溢價的糧食而已。

宋離點了點頭:

“陛下的法子確實是最好的辦法,那些商人雖然沒有牟取暴利,卻也不算虧本,尤有小利,並不會鬨出大事兒來。”

飯後宋離身上那一陣一陣的寒戰再一次開始,李崇都看出了他不對來:

“怎麼了?身上冷?傳太醫。”

他立刻衝外麵喊,宋離知道這一晚上必然會毒發,他強撐精神看著李崇:

“沒事兒,就是風寒還沒好,陛下先回宮吧,待臣好些便陪陛下去京中酒樓吃飯。”

崇哪放心他這樣,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本來就有限,這風寒這麼久都不好不會拖出什麼毛病來吧?

“乾嘛?趕朕走啊?朕今日不回宮了,在你這兒湊合一宿。”

宋離都沒有想到他竟然不回宮了:

“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