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衝突,放火(2 / 2)

“督主,我何家冤枉,我願首告浙安總督吳清越,提刑馬城,鹽運司都轉運使江濤,鹽課提舉方偉明。()”

宋離方才什麼都沒問就是在等他們想清楚,此刻聽見這話目光審視地瞧了下去:

空口無憑是算不得數的。()”

到了此刻何洪知道他隻有將所有知道的都說出來,才有可能贏得宋離的青眼:

“督主,我何家世代都在這淮州城中做鹽商,從前鹽官們倒是也有抽利,隻是並不多,鹽商們也都認了,會將這部分利錢兌成文銀,送到各府開的莊子上。

但是從六年前,海大人巡鹽將上一任都轉運使範招遠以貪汙抽利為由呈報朝廷,朝堂下旨流放之後,這淮州的鹽官就甚少再抽利了。

起初的時候我們高興壞了,但是沒過多久,我們去買鹽引的時候便總是被以種種的理由壓下不放,沒法子,隻得托人找上各位大人,從那時起每次去買鹽引總要多花些銀子。

開始的時候多不了多少的銀子,我們也隻當是將從前的抽利換了一個名頭,次次都會預備出這些銀子來,鹽商們私下都將這銀子稱作陰價。

但是到了後麵,這多花的銀子便越來越多,可是明明鹽引越發難買,但是這淮州城中的鹽商卻反而多了起來,鹽場也不見停歇地日日都向商船上運鹽。

那時我們才知,這大人們收授各家的陰價都有不同,甚至有些人去買鹽引,根本就不收陰價,我們若要做下去便隻能提價出售,但是那些不用付陰價的鹽商卻能以遠低於我們的價格出鹽,漸漸的我們哪還做的下去?

無奈我們隻得備了厚禮去了總督府拜見吳大人,但是吳大人卻提出要何家所有的船,這不是和要了我們何家的命一樣嗎?我與父親商議後提出給吳總督一半,誰料這一次卻被總督府拒之門外。

我們知道這是將吳大人得罪了,這淮州怕是住不下去了,便商議搬到靠南的陸陽,隻待走完這最後一趟銷往南邊的鹽就舉家搬遷,卻不想這一次剛回來便被提刑馬城以通敵賣國罪下了大獄。”

宋離聽後臉色越發陰沉,何洪扣了一個頭開口:

“督主,我們何家一家老小真的是冤枉的,小的彆的能耐沒有,但就是記性好,我記著這麼多年向每位大人交的陰價錢,每一筆銀子兌換的銀票,何時取的文銀,何時交付,送入了哪裡,具都記得清清楚楚,我可都默出來交給您。”

這話落下饒是宋離都不禁有些吃驚地看向了他,他想著何家會有些證據,但是隻想著是被何家藏在何處的賬本,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些賬本是記在何洪腦子裡的?

“督主若是不信可以按著小人默出來的去各家銀號比對。”

“給他筆墨。”

這一默便從上午一直默到了晚間,宋離午膳也僅用了一塊兒糕點,這屋裡的人不出去,外麵的幾個大人進不來,具都是耗在了這裡一天。

() 到外麵的天色都暗下來了何洪才將一本賬冊交給宋離,宋離看著上麵那條理清晰的冊子,不由得對何洪都生出了幾分欣賞來:

“這麼多年,你是本座見過記憶最好的一人,這如此才華怎麼不曾考個科舉?”

何洪有些慚愧一笑:

“督主謬讚了,小人讀不來書,就記著這數和日子最是清楚,過目不忘,若到讀書便是不過半個時辰就要瞌睡了。”

宋離不禁也笑了:

“倒是天生做生意的料,這賬冊本座會叫人核實,如今再叫你們一家老小下牢已經不安全了,本座會帶你們到驛館,此事必會給你們何家一個交代。”

外麵的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那扇大門終於打開了,外麵這幾人便是想回家都不成,因為魏禮叫人將總督府的大門把守了起來。

宋離抬步出了堂室,麵容冷肅,凜冽的目光掃向庭院中那幾個被看守起來的鹽官就如掃了兩眼螞蚱一樣,蟒袍墜地,威儀無雙,再沒了初到江南時那樂嗬嗬的好脾性。

方偉明對上那雙冷肅的寒眸,才感覺到他們之前都錯了,宋離連王和保都鬥倒了,豈會將他們放在眼裡?

這一天不算關押的關押,將一眾官員的心提起來又狠狠地捏住,宋離不發一言地瞧著他們幾個,隻說了八個字:

“挑梁小醜,貪得無厭。”

馬城卻不服地出聲:

“宋督主,您就算是身為欽差也無權私壓朝廷命官,杖責總督府官吏吧。”

宋離在這裡耗了一天,此刻已經疲乏倦怠的緊,午膳他隻湊合了一口,方才坐著的時候太不太明顯,這會兒站起身胃裡絲絲拉拉牽扯著疼,麵上隱隱發白,他不耐地看向馬城,對魏禮出聲:

“宣旨吧。”

魏禮立刻著人請出了一個明黃色的盒子,一眾官員具都是一驚,連忙跪下:

“陛下有旨,特賜直廷司督主宋離便宜行事之權,押解三品命官不必請旨,對四品及以下命官可先斬後奏,欽此。”

馬城的臉色都白了,一院子的人都知道他們被宋離給匡了,宋離初到江南的時候隻一派閒散作風,對往來孝敬具都笑納,每日流連酒樓花樓,他們便真的以為宋離和從前那些巡鹽禦史一樣,為了撈上一筆來的。

直到此刻他們才明白,宋離手握這樣一封可掌生殺大權的聖旨卻在開始的時候半分都不曾透露就是怕打草驚蛇,如今,他們怕是在劫難逃。

宋離有些站不住,抬手不著痕跡地壓住了上腹開口:

“馬大人便是從三品吧,其餘幾位大人最高也隻有四品,如今何家一案你們具有牽扯,不過我等同朝為官,本座也不能冤枉了各位大人,今日便都回府吧,隻是這幾日若無要事便不要出門了。”

得了宋離這話,魏禮立刻著人“送”各位大人回府。

而何家眾人也已經被提前帶到了驛館,這院中的人散了些,宋離才失力地靠在了一旁的門邊上,魏禮立刻大步跨了過來扶住了他軟倒的身子:

“督主。”

離近了瞧才看到了他額角都是細密的冷汗,一張臉白涔涔地,手死死壓著上腹:

“彆聲張,扶我出去。”

宋離被送回驛館的時候整個身子都是弓著的,身上的中衣上早已不知是水是汗,宋才打開轎廂門,被這一幕嚇壞了,忙和小侍將人扶出來:

“快去叫顧太醫。”

顧亭進來便看到了宋離的模樣,忙幫他把了脈又問:

“督主午間用了什麼?”

“桂花糕,中午的時候問案,也沒正經用個午膳,督主隻吃了一塊兒桂花糕。”

宋離此刻胃裡絞痛的厲害,意識都有些昏沉,或許是知道最依賴的人不在,所以疼的再厲害也不曾在唇邊泄露出半分□□聲,隻蜷縮著身子,手緊緊壓著上腹。

顧亭忙著人幫他脫了外麵的蟒袍,又讓人端了熱水進來:

“督主,放鬆一些,中午的桂花糕不好克化,這是引起了胃脘痙攣,我給你熱敷一下,再施針,揉開,一會兒便會好些。”

宋離也不是第一次犯這個毛病了,知道越是這樣蜷縮越是疼,他努力喘勻呼吸,但是胃腹處就像是有一根皮繩抻著一樣,呼吸之下都牽連著疼,直到那有些暖絨的布巾焐在胃脘上,才稍稍能喘出一口氣。

顧亭解開了他的中衣,在中脘,下脘,還有前臂掌側的內關處都下了針,折騰了有小半個時辰,榻上的人才算是緩過來了一些,隻是經過這一折騰,宋離的精神卻也去了大半,人靠在迎枕上緩著。

時間已經晚了,早過了晚膳的時候,顧亭收起了針匣開口:

“讓人備些雞絲粥來。”

宋離聽到吃的微微皺眉,正要開口說不必了,就見顧亭已經猜到了他要說什麼一樣開口:

“督主,你一天都沒用什麼東西了,此刻不能空腹入睡。”

顧亭都已經做好了被那人一句話給撅回來的準備了,卻見那時常不配合的病人,這一次卻乖了,雖然臉色還是很臭,但還是沒有開口拒絕:

“備水,沐浴。”

這一身黏膩的感覺宋離一刻也忍不了,宋才連忙去安排,宋離緩了半天才睜眼:

“何家眾人都安頓好了嗎?”

“您放心都安頓在靠中間的屋舍了,兩邊皆有禁軍。”

宋離點頭:

“嗯,這幾日飲食上多要當心。”

“屬下明白。”

宋離實在是累了,用了半碗粥,梳洗後便睡了過去。

卻在深夜忽然被一陣慌亂的響動吵醒:

“馬匪入城了,馬匪入城了...”

“快來人,走水了...”

宋離初醒眼前一片昏黑,卻驟然被濃煙嗆的嗆咳出聲,他喘息著撐起身子,此刻門驟然被推開,進來的正是宋才和顧亭:

“督主,外麵有人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