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倫岱喃喃地道:“怎麼……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兒?我當時沒……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鄂倫岱仔細回憶起來,自己的確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一定是那些士兵嚼舌頭根子,自以為是,便說出“不過是個庶子”“咱們將軍也不在意”“死了就死了”等等這般傷人的言辭。
鄂倫岱急於否認,但是他的話說到此處,突然哽住了,不對,自己好像說過,但也隻是隨口一說,因著厭惡淵吝的娘在家中搬弄是非,總是給自己穿小鞋,所以才遷怒了淵吝,隨口一說。
那知道自己的隨口一說,竟然被下屬給傳了出去,又那麼巧,正正好兒穿到了淵吝的耳朵裡。
“我……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鄂倫岱急於解釋,但是又不知道怎麼解釋,一開口又覺得自己這是在狡辯。
原來淵吝這般大的變化,變得陰鷙,變得不愛說話,都是因著那次死裡逃生?而鄂倫岱還覺得,是自己機緣巧合之下救了淵吝,淵吝應該感激自己。
鄂倫岱越想越覺得複雜,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自暴自棄的道:“就算八爺您這麼說,我也不知他喜歡甚麼啊。”
雲禩挑眉道:“那你去打聽打聽。”
鄂倫道:“……”
雲禩拍了拍鄂倫岱的肩膀,道:“去啊,彆耽誤功夫,快去打聽打聽。”
鄂倫岱:“……”
雲禩又對他擺擺手,分明是讓他快去,但那動作好似是將他掃地出門一般。
鄂倫岱一陣頭疼,道:“八爺咱們再商量商量,我……誒,八爺您怎麼走了?”
鄂倫岱沒法子,隻好硬著頭皮去打聽淵吝喜歡甚麼,按照雲禩的話,最主要打聽淵吝喜歡吃甚麼。
鄂倫岱不好直接找淵吝去打聽,磨磨蹭蹭來到了淵吝的帳幕旁邊,眼看到淵吝的長隨打起氈簾子從裡麵走出來,立刻大步上前,道:“你等等!”
“大、大少爺!”長隨嚇得咕咚一聲跪在地上,咚咚直接給鄂倫岱磕了兩個響頭。
鄂倫岱摸了摸自己個兒的臉麵,都說自己生得好看,淵吝身邊的長隨見到自己個兒,怎麼就跟見了鬼似的?
鄂倫岱道:“彆跪了,我問問你,你們家少爺……都、都喜歡吃甚麼啊?”
“啊?”長隨一臉迷茫。
“啊甚麼啊。”鄂倫岱板著臉,道:“叫你說你便立刻說。”
“是是是!”長隨嚇得使勁磕頭,道:“二、二少爺喜歡食甜。”
“胡說,”鄂倫岱道:“他不是從來不食甜麼?”
長隨立刻道:“小人不敢誆騙大少爺啊,是真的,二少爺真真兒的喜歡甜食。其實……其實太太還在世的時候,之所以喜歡甜食,就是因著二少爺喜歡。”
鄂倫岱恍然大悟,每次辦宴席,那個小妾總喜歡弄一大堆甜食,原來不是她喜歡,而是她兒子喜歡?
鄂倫岱陷入了沉思,在他的印象中,父親這個小妾就是貪得無厭,變著法子得給自己穿小鞋,想把他們家的銀錢全都扒拉走,最好一分都不剩下來。
但沒成想,竟然對兒子還挺好的。
“兄長為何在此?”
一個冷淡的嗓音從背後傳來,嚇得京城一霸,天不怕地不怕的鄂倫岱一個激靈,回頭一看,好家夥,是淵吝回來了!
鄂倫岱腳底抹油,立刻就想逃跑,但是轉念一想,自己為何要逃跑?
“咳!”鄂倫岱咳嗽了一聲,道:“隨便走走,怎麼,不能走麼?”
淵吝道:“自是可以。”
他說著打起氈簾子往帳幕裡去,道:“淵吝還有公文需要草擬,那便失陪了。”
鄂倫岱見他冷淡的離開,狠狠鬆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但是看著微微晃動的氈簾子,心裡又空落落的,真是信了八爺的邪,這個冷淡的模樣,哪裡有半點子崇拜在裡麵兒?
“八爺!我回來了!”鄂倫岱回到雲禩下榻的帳幕。
雲禩坐在席上,正悠閒的食著草莓乾,吃一塊,喝一口水,愜意得不得了,笑眯眯的道:“打聽回來了?”
“自然,”鄂倫岱道:“八爺你可彆提了,我朝他的隨侍打聽,你猜怎麼樣?正正好兒被他抓了一個正著,嚇死我了。”
雲禩道:“那你弟弟喜歡吃甚麼?”
“甜的。”鄂倫岱一個磕巴都不打的回答出來。
“甜口兒?”雲禩點點頭,看來上次的草莓乾是給對了。
鄂倫岱奇怪的道:“八爺,您打聽這些做甚麼?”
雲禩摸著下巴,笑眯眯的道:“當然是投其所好,談談心了。”
鄂倫岱沒有讀心術,看不到淵吝頭頂上【我知情】三個大字,但是雲禩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既然刺客已經查不到甚麼,雲禩打算從淵吝下手。
鄂倫岱還是不清楚雲禩在做甚麼,一臉的迷茫,不過見八爺笑得“如此歡心”,應該是胸有成竹的。
鄂倫岱的目光飄來飄去,看到了案桌上小碟子裡的草莓乾,看起來很好吃,據說淵吝也食過,他還看到狩獵的時候四爺也在吃,鄂倫岱難免有些好奇,偷偷伸手過去,捏了一顆放在口中。
清香撲鼻,甜滋滋的,那甜蜜的程度剛剛好,不會太甜,也不會太酸,味道濃厚極了,咀嚼起來酥酥脆脆的,還不崩牙,簡直不能再好吃,這麼一盤子的草莓乾,他一會子便能全都吃掉。
雲禩道:“小叔,我還有個事兒,需要你幫忙。”
“甚麼事兒?”鄂倫岱收回偷吃的“爪子”,一本正經的道。
雲禩道:“我想去膳房做點甜食,你幫我拖著太子。”
“甚麼?!”鄂倫岱失聲喊出來,道:“你讓我給你打掩護?!”
雲禩微笑點頭。
誰不知道,自從八爺舍命相救之後,太子就把八爺當做了自己的心頭寶,是捧著怕摔了,含著怕化了,八爺現在傷勢還沒有好,怎麼可能進膳房?
“不行不行,”鄂倫岱道:“這事兒若是被太子知道了,我一顆腦袋好不容易長的,絕對不能搬家。”
雲禩挑眉道:“小叔,你這是在非議太子殿下啊。”
“不管八爺您怎麼說,”鄂倫岱擺擺手,道:“非議就非議了,那我也不能幫你,否則太子擰掉我的腦袋,我這腦袋又不能春風吹又生,實在不劃算。”
叩叩!
雲禩曲起食指敲了敲案桌,道:“吃了八爺的草莓乾,便要給八爺乾活,小叔你是去也得去,你不去也得去。”
鄂倫岱:“……”我上輩子是不是造了甚麼孽啊?
雲禩要去膳房,鄂倫岱負責拖住太子,不然太子過來搗亂,兩個人分頭開工。
膳夫們見到雲禩進了膳房,都有些驚訝,要知道八爺受傷嚴重,這還沒幾天呢,怎麼就跑都這裡來了?
但是膳夫們人微言輕,也不敢說些甚麼,便沒有說話,恭恭敬敬的退到一邊兒去。
鄂倫岱替雲禩把風,心裡想著,也不會那麼巧,太子還在追查刺客的事情,應該沒工夫。
鄂倫岱這麼想著,哪知道好巧不巧,那遠遠走來之人,豈不就是太子麼?而且是朝著八爺的帳幕而去。
鄂倫岱頭皮發麻,趕緊衝過去,衝著太子跑過去,準備托住太子。
太子今兒個得空,手裡還拿著一些名貴的藥材和補品,都是他讓人搜羅回來的,準備給雲禩帶過去。
他走到一半,鄂倫岱鬼影一樣衝出來,嚇得太子一個激靈,手都搭在腰間的鞭子上了,瞪眼道:“鄂倫岱?你這慌慌張張的,做甚麼去?”
鄂倫岱支吾道:“給太子請安!我這是……我這是在巡邏。”
鄂倫岱十足有道理的道:“唯恐宵小之輩再度出現,卑職正在巡邏。”
太子點點頭,道:“那你好好兒巡邏罷。”
說完便要離開,繼續往八爺的帳幕而去。
“太子!”鄂倫岱大跨一步攔住太子,道:“太子,不知刺客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太子笑了起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尖兒,道:“你問本宮?不是叫你領人去查的麼,你怎麼反倒問上本宮了?需不需要本宮親自去查查啊?”
鄂倫岱:“……”
鄂倫岱咳嗽了一聲,道:“卑職不是這個意思,是……是那個……”
太子也是聰明之人,眼看著鄂倫岱十足反常,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好像一副不想讓自己去見八弟的模樣。
太子眯眼道:“鄂倫岱!”
鄂倫岱立刻道:“卑職在!”
太子道:“你這百般阻攔本宮去見八爺,是何緣故?”
“沒有!”鄂倫岱道:“沒有沒有,卑職怎麼會阻攔太子呢?”
“那你讓開。”太子繞過鄂倫岱,繼續往前走,鄂倫岱頭疼不已,繼續追上去,道:“太子,關於刺客的事兒,卑職想要和太子稟報一番。”
太子不理會他,道:“本宮現在忙著去見八弟,你若是想要稟報,寫一份文書,呈給本宮,本宮看過自會批示。”
鄂倫岱:“……”
“太、太子,”鄂倫岱僵硬的道:“要不然太子檢閱一下使團的兵馬和守衛情況?”
太子眯著眼目,突然道:“八爺去哪裡了?不在帳幕之中罷?”
鄂倫岱:“……”
“說!”太子冷喝一聲,擺出十足的儲君架子。
鄂倫岱一看事情搞糟了,便老老實實的道:“八爺……在膳房裡。”
雲禩在膳房裡,準備做個甜食,投其所好,如此一來,談心豈不是事半功倍,簡單便宜?
雲禩還在搜羅食材,心裡思忖著做甚麼好。淵吝雖然是佟佳氏的庶子,但是說句誇張的話,朝廷裡佟佳氏沒有一千,也有幾百,身為佟國綱的兒子,淵吝絕對是見過世麵兒的,所以一般的甜食,淵吝絕對不會看在眼中,需要特彆、新鮮、甜蜜的點心才可以。
說起甜心,那老北京的點心多了去了,宮廷裡的點心更是五花八門,後來演變出了京八件兒,甚麼棗花糕、牛舌餅、蛋黃酥、山楂螺絲、桃酥等等,有名兒的甜食數不勝數,這口味從甘甜、酸甜、香甜、微甜到鹹甜,應有儘有。
若說能做出甚麼新鮮花樣兒來,那還真是挺麻煩的。
雲禩抱臂思量,突然來了靈感,這樣甜點淵吝絕對沒食過,而且按照他喜歡吃甜口的口味,必然也喜歡這種甜點。
那便是……
“八弟!”
不等雲禩想完,有人突然喚了他一聲,轉頭一看,一向雲淡風輕的雲禩也是一個激靈,不為彆的,那喚他之人,正是太子胤礽!
太子大步邁進膳房,身後還跟著鄂倫岱,鄂倫岱一直給他打眼色,那意思好像是說自己也頂不住了。
雲禩看著風風火火而來的太子,露出一個“好弟弟”笑容,道:“太子怎麼來了?”
“這話該是我問你。”太子可不是好糊弄的,道:“你有傷在身,怎麼如此不知道愛惜自己?快點子,回去躺著,膳房油煙大,對你的傷口不好。”
雲禩著實無奈,已經被抓包了,隻好灰溜溜的跟著太子回了帳幕,然後“乖巧”的躺下來。
太子道:“彆再起身了,你看看你的臉色差的,今兒個哪裡也不能去,我在門口安排了親信,隻管看著你,叫你不得溜出去,今兒個這個帳幕,隻準進人,不準出人。”
雲禩:“……”
太子又道:“閉眼,歇息。”
雲禩:“……”
雲禩隻好閉上眼目,太子將補品放在案桌上,給他掖好被子,那叫一百個溫柔體貼,簡直便是絕世好兄長,等雲禩“睡著了”,這才離開了帳幕。
臨走之前還囑咐門口的親信:“不要叫八爺亂跑,聽到了沒有?”
“是,太子!”
雲禩:“……”
雲禩等太子一走,立刻在空中虛點一下。
【雲禩】:四哥,江湖救急。
叮!
【您有一條私信未讀】
胤禛正在帳幕之中,便聽到係統的提示音,打開一看,果然是老八發來的私信。
【胤禛】:這次又是甚麼事兒?
雲禩把自己想要去膳房,結果被太子臨時抓住的事情說了一遍。
【胤禛】:為何不去空間,亦有膳房。
【雲禩】:弟弟與四哥真是心有靈犀,我正好想去空間。
雲禩的確想去空間,本來一開始就想去空間理膳的,但空間裡的食材有限,除了自己種的,還有係統送的,沒有膳房裡齊全。
眼看著雲禩現在這會兒也不能出帳幕了,隻有一個法子……
【雲禩】:太子說了,帳幕隻準進人,不準出人,因此勞煩四哥送一些雞蛋來,做甜點用。
【胤禛】:……
【雲禩】:若能從淵吝處查到蛛絲馬跡,對四哥也是有好處的。
【胤禛】:真真兒欠你的。
【雲禩】:要雞蛋,四哥不要拿成鴨蛋,若實在分辨不出,可叫膳夫拿些。
【胤禛】:知道了,為兄不笨。
雲禩收起控製麵板,老老實實躺在榻上等著,心想著說得這麼仔細,四哥總不會拿個鵝蛋過來罷?
“給四爺請安!”
雲禩正“挺屍”,便聽到門口有動靜,是侍衛們在打千兒的聲音,四爺已經來了,效率十足的高,果然是四爺,做事絕不拖泥帶水。
嘩啦——
氈簾子打了起來,胤禛從外麵走進來,“嘭!”一聲,將甚麼東西放在了雲禩的榻牙子上,語氣淡淡的道:“你要的雞子,絕不是鴨蛋,而且是為兄自己分辨的,雞蛋和鴨蛋,為兄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雖四爺的語氣很冰冷,不見一絲波瀾,但雲禩從便宜四哥的口中,聽出了濃濃的“炫耀”,於是低頭,定眼一看……
——好一鍋滾燙的煮雞蛋!
雲禩:“……”當時光顧著囑咐要雞蛋不要鴨蛋了,竟忘了告訴四哥,做甜點要生雞蛋,不要煮雞蛋,是我的錯……
作者有話要說: 再來安利一下我的另外一篇文《我在錦衣衛打工》~日更中,歡迎來看文,戳進專欄就可以看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