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胤祉剛剛下轎,一抬頭,便看到了有人站在八貝勒府門口,可不就是陳夢雷麼?
陳夢雷一條腿已然邁入了八貝勒府的大門,作勢要走進去。
三爺眯了眯眼目,心裡騰然一股巨大的火氣。之前看老八半夜給他送來吃食,就知道他和老八暗中有來往,但是胤祉還不願意相信,覺得是老八的計謀,而如今呢?胤祉覺得,甚麼計謀,分明就是陳夢雷勾結了老八,說不定一直在自己的府裡做細作。
三爺越想越氣,臉色相當難看,心中的火氣暴漲,幾乎要將胸口頂炸了,憤怒的一甩袖袍,進了四貝勒府。
雲禩看到了這樣一幕,不由笑笑,不需要走過去詢問,因為三爺胤祉的頭頂上,已經冒出了一個火冒三丈的小火苗,還有黑體大字無心循環——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雲禩挑眉,給便宜四哥打了一個眼神,故意裝作沒看見負氣的三爺胤祉,道:“陳先生,怎麼不進去?”
陳夢雷看到三爺,心中咯噔一聲,他想著,自己剛離開三貝勒府幾天,便入住了八貝勒府,這事情正巧讓三爺看到了,不知他不會不會以為自己以前便與八貝勒暗通款曲。
隻是想到這裡,陳夢雷又覺得自己多此一舉,畢竟自己是被三爺趕出來的,暗通不暗通,又有甚麼關係呢?
一想到這裡,陳夢雷的臉色沉了下來,點點頭道:“這就進去。”
陳夢雷說罷,抬起腿來,終於邁入八貝勒府,走了進去。
叮!
【雲禩】:多謝四哥,成了。
胤禛收到了雲禩的私信,無奈的揉了揉額角,不得不說,八弟的私信來的還挺是時候,正巧是在四爺收到工具人新成就之後。
【雲禩】:四哥幫忙看看,現在三爺對陳夢雷的好感是多少了?
胤禛下意識打開好感度,一打開,就想到了自己“工具人”的成就,不由更是頭疼,但是偏偏胤禛無法拒接雲禩,他的手就是不聽使喚,開始查詢好感度。
胤禛頭疼不已,看來好感度真的很重要。
【胤禛】:-10
雲禩收到了便宜四哥的私信,三爺對陳夢雷的好感度已經跌破負數了,這是他第二次為數不多的見到負數好感度。
“想當年”,便宜四哥對自己的好感度也是負數……
陳夢雷入住八貝勒府,翰林院的人也聽說了,畢竟北京城裡沒有不漏風的牆,這麼多天了,陳夢雷雖然低調,但是他的動向還是被人看到了。
眾人紛紛議論起來,也不知是八爺撬了牆角,還是三爺把人趕走的,總之眾說紛紜,版本很多。
今日三爺胤祉奉命來到翰林院,檢查編修的進展,一走進來便聽到許多怯怯私語的聲音,正巧是有人背後裡議論於他。
“你們不知道?陳翰林找到了下家兒,誰不知道現在八爺比三爺得勢?八爺可是皇上眼下最寵愛的皇子,那三爺呢?剛剛被皇上從王爺降爵到貝勒,能一樣麼?陳翰林也算是人才,擇良木而棲,這不是最普通不過的選擇麼?有甚麼好奇怪的。”
“你的意思是說,是陳翰林主動投靠的八爺?不是三爺將陳翰林掃地出門了。”
“三爺怎麼會掃地出門陳翰林呢?往日裡你們也看到了,陳翰林清高的很呐,十足不合群兒,不都是三爺出麵來解決麼?三爺這麼寶貝他,說是三爺把陳翰林掃地出門,那肯定不會啊,我也覺得是陳翰林主動投靠了八爺。”
三爺胤祉本來心裡就有氣,聽到他們說話,更是來氣,他從背後走過去,站定下來,幽幽的道:“各位翰林,不知道你們在談甚麼?爺可否聽一聽?”
“嗬——!”
幾個翰林齊刷刷的抽了一口冷氣,隨即咕咚全都跪下來,磕頭大喊著:“三爺饒命!三爺饒命啊!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三爺心裡有氣,恨不能現在將這幾個人鞭笞致死,隻可惜他不能,畢竟三爺還要立親和的人設,他努力收斂了怒氣,隻不過麵子上還是有些不自然,道:“你們這是怎麼的?我隻不過問句話,你們怎麼嚇成這樣?爺雖長得不算俊美,但麵目也不十分可憎罷?”
幾個翰林麵麵相覷,難道三爺沒聽見他們談話?可是不能啊,這麼近的距離,剛剛還在談論,三爺怎麼可能沒聽見?
幾個翰林也不敢揣度,一連謝過胤祉,趕緊低頭離開,逃命去了。
胤祉等他們離開,臉色唰的落下來,難看的厲害,冷冷的道:“幾個嚼舌頭根子的臭蟲。”
陳夢雷聽說今日三爺來翰林院對接編修的事情,不過這與他無關,這次的編修不是陳夢雷主持,他也沒有參與在其中,應該是碰不到麵。
陳夢雷抱著幾本書從庫房離開,準備拿去晾曬,剛走了幾步,便聽到一個聲音,陰陽怪氣的道:“陳先生真真兒好手段,剛剛離開了我的府邸,如今又在八爺的府上混的風生水起,好啊。”
還有撫掌的聲音。這嗓音何其耳熟,根本不需要轉頭去看,陳夢雷也不需要長出後眼,便已然知曉了對方是誰。
是三爺胤祉,不會有錯了。
陳夢雷轉過頭來,看向胤祉,表情平靜而冷漠,道:“下官拜見三爺,給三爺請安。”
胤祉沒有他高大,卻眯著眼睛睥睨著他,道:“陳先生,最近在八爺府上歇的還好?這八爺府上的床榻,是不是都比我府上的香軟?是了,人家可是八爺啊,皇阿瑪麵前正受寵的皇子,我不過一個從郡王降爵到貝勒的落魄貨色罷了,怎麼能跟人家八爺比呢?”
三爺這口氣酸溜溜的,指桑罵槐,又陰陽怪氣,陳夢雷何其精明,怎麼能看不透呢?他並沒有說話,保持著緘默。
三爺一通冷嘲熱諷之後,抬步走過來,站定在陳夢雷麵前,壓低了聲音,十分謹慎的道:“爺今兒個來,不是與你敘舊的,你聽好了,雖你如今投靠了八爺,但是若把不該說的事情,告訴了八爺一句,八爺也罩不住你,我總有千百種弄死你的法子!”
陳夢雷聽到三爺這般說,立刻明白過來,道:“三爺所指,可是下毒之事?”
三爺臉色一凜,立刻看了看左右。
日前雲禩用痊愈卡的時候,痊愈卡並沒有治愈雲禩的痔疾,而是將他的慢性中毒解了,而這個給雲禩下毒之人,其實便是……
三爺胤祉。
三爺不聲不響,卻在暗地裡搞著大動作,他偷偷安排一個細作,進入八爺的府邸,在日常的茶飲飯菜中下毒。
八爺向來親和,他的飯菜沒有皇宮中那般嚴格的檢驗,所以其實下毒還算容易,且這個事情一直都是陳夢雷安排的,陳夢雷心思細膩,八爺一直沒有發現。
下毒這種事情,需要細水長流,若是八爺突然暴斃,北京城肯定要炸開鍋,所以三爺選擇的是細水長流,隻是讓八爺看起來身體不好,總是生病,久而久之便病死了。
如今八爺還沒病死,陳夢雷卻突然離開了三貝勒府,這讓三爺如何能安心?他現在開始後悔了,後悔當時隻是“心軟”,把陳夢雷趕走,而沒有立刻殺了他。
胤祉冷聲道:“陳夢雷!你彆以為進了八貝勒府,便有甚麼能耐了,我想要捏咕死你,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下官不敢。”陳夢雷平靜的道:“請三爺放心,下官借宿在八貝勒府,住處一找好,立刻搬走,也並非為八爺謀甚麼,這種閒事兒,下官是不願意管,也不會管的。”
三爺將信將疑,眯著眼睛看向陳夢雷。
陳夢雷又道:“隻是下官還想要提醒三爺一句,這八爺並非等閒之輩,我勸三爺立刻收手,否則遲早有一天被八爺抓住小辮子。”
“哼!”三爺冷笑一聲,道:“你才住進八貝勒府幾日?便覺得八爺並非等閒之輩了?好一個吃裡扒外的家夥!”
陳夢雷道:“八爺雖看起來親和和善,但實則成算頗多。”
日前陳夢雷答應八爺入住,可是和雲禩做了君子協議的,協議中雲禩不能逼迫陳夢雷投效,八爺那會子也答應了,但是哪裡知道,一轉頭,就在八貝勒府門口遇到了三爺胤祉。
哪裡有這麼寸的事情?分明就是八爺故意安排的,說是偶然,陳夢雷肯定不相信。
從一開始的蚵仔煎,到後來的留宿,這一連串的事情,恐怕都是八爺的傑作。
三爺胤祉冷笑,他現在覺得陳夢雷就是在誇讚雲禩,怎麼聽怎麼刺耳,道:“好啊,老八的承算多,那你讓老八來算計罷,看看是他更勝一籌,還是爺更勝一籌,咱們走著瞧。”
陳夢雷還想勸一勸三爺,哪知道這個時候有人找了過來,喚著:“三爺?三爺您在這裡啊!”
陳夢雷看到來人,臉色刷的黑下來。
——李鍾僑!
這可不就是李光地的兒子李鍾僑麼?
今日三爺胤祉是來對接編修事宜的,李光地的兒子李鍾僑正好也參與了編修,方才大家夥兒一轉眼,不見了三爺,李鍾僑出來尋找,正好碰到了他們。
李鍾僑沒看到陳夢雷陰鷙的眼神,道:“三爺您在這裡啊,學士正在尋三爺呢,還請三爺移步罷。”
胤祉點點頭,道:“就來了。”
“看來三爺是大忙人。”陳夢雷的語氣很冰冷,道:“三爺既然忙,不要讓人等急了,下官便先告退了。”
說罷,不等胤祉反應過來,他直接轉身走人了。
……
八爺害了風寒。
今日裡天氣轉涼,誰成想八爺突然就害了風寒,前些日子還好好兒的,也沒甚麼征兆。
四爺胤禛聽說了這件事情,特意過來看看,帶了一些治療風寒的藥材來。
“咳咳咳……咳咳!”
四爺一進府門,便聽到了咳嗽的聲音,順著聲音一找,可不就找到了雲禩麼?
雲禩捂著嘴巴咳嗽,好像磕的還挺厲害,胤禛走過去,道:“八弟怎麼病了?”
雲禩道:“是四哥來了啊,沒事兒,就是小病,不必用藥,頂兩天也就過去了。”
小感冒雲禩一般都不吃藥,過個幾天也就能自愈了。
他這麼一說,一個隨侍便道:“四爺,您可勸勸八爺罷,八爺這病了兩天了,生挨著,也不用藥,也不找太醫,八爺何其金貴的身子,怎麼能如此生挨呢?”
那隨侍是雲禩身邊伺候的,又道:“八爺平日裡最聽四爺您的勸了,您快勸勸八爺。”
胤禛一聽,莫名心中多出了一股自豪的感覺,八弟最聽我的?雖說這句話說出來,胤禛自己都不相信,但好感度作祟,胤禛還是覺得沒來由的自豪,腰杆子都挺直了。
雲禩咳咳咳的咳嗽了好幾聲,奇怪的看著便宜四哥頭頂上的文字泡,裡麵竟然是有一個無比自豪的小表情,挺著小肚子,昂著小下巴。
也不知四哥在自豪些甚麼?
胤禛道:“若是病了,便該用藥。”
雲禩道:“無妨,這是小病,不吃藥,扛個三天也就過去了。”
胤禛卻強硬的道:“為兄帶了名貴的藥材過來,現在就叫太醫看診,若需要甚麼藥材,隻管拿去用。”
他說著,看著隨侍道:“去請太醫來。”
“等……”
不等雲禩說話,隨侍已然聽話的一打疊離開了,跑出去找太醫去了。
雲禩有些無奈,揉了揉額角,道:“真真兒不需要請太醫,我……”
他的話說到這裡,四爺胤禛便冷硬的拒絕,充斥著一股霸道專*製的語氣,道:“外麵風大,進屋兒去。”
雲禩:“……”便宜四哥越來越有家長風範了。
太醫很快來了,給雲禩診脈,道:“回四爺,回八爺,並非甚麼大病。”
雲禩道:“你看,太醫都說了。”
太醫又道:“雖並非甚麼大病,隻是頭疼風寒罷了,但八爺身子骨兒一向虛弱了一些,也不可小看了這病痛,以免擴散成為頑疾。”
四爺用目光看著雲禩,這個時候無聲勝有聲。
胤禛道:“太醫開藥罷,再看看這些藥材,有甚麼能用得上的?”
“都是些名貴的藥材,”太醫看著那些藥材,簡直是眉開眼笑,道:“好好好,老臣還正愁有幾位藥材不好找,這下子全都齊活兒了。”
雲禩反駁道:“真的隻是小風寒,不用飲藥。”
他的話剛說完,太醫正好開完了方子,四爺順手接過方子,根本沒理會當事人雲禩,直接轉身將方子遞給了方才去請太醫的隨侍,道:“煎熬了去。”
“是,四爺!”
雲禩:“……”告訴我,這個家誰做主!
胤禛送走太醫,對雲禩“冷酷”的道:“躺床上去。”
雲禩:“……”
雲禩乖乖走到床邊,平板板躺在床上,也沒脫衣裳,也沒蓋被子,甚至沒脫掉靴子,就要用靴子去蹬床牙子。
這舉動看的有輕微潔癖的四爺眼皮直跳,連忙伸手抓住了雲禩小腿,道:“鞋底兒臟,脫掉。”
雲禩無奈的道:“我自己個兒都沒嫌棄自己個兒,四哥倒是嫌棄上了?”
胤禛隻是重複道:“脫掉。”
雲禩無奈,任勞任怨,脫掉了靴子和外袍,拉過被子,挺屍一樣躺在床榻上。
胤禛走過來,給他蓋好被子,道:“休息一下,一會子湯藥熬好了,我叫個人給你端過來。”
雲禩歎了口氣,繼續躺在床上挺屍。
胤禛道:“閉眼睛。”
雲禩:“……”八爺府好像變成了幼兒園,自己個兒就是幼兒園的小朋友,而便宜四哥就是幼兒園督促午睡的幼教老師……
雲禩撇頭道:“四哥若是有事兒,要不然你先回罷,我自己個兒能睡。”
“你自己個兒能睡?”胤禛挑唇一笑,那笑容實在“邪魅狂狷”的厲害,大有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或者笑裡藏刀,暗藏機關的感覺,隨時都要圖窮匕見,紮雲禩渾身大窟窿,總之令人不寒而栗。
四爺又道:“我看八弟這樣子,不像是自己能睡,要不要為兄幫你睡?”
“不必了。”雲禩立刻閉上眼睛,道:“我睡著了!”
胤禛:“睡著了還說話?”
雲禩:“我真的睡著了。”
胤禛著實無奈,感歎的一聲“你啊”,隨即沒有離開,反而在床榻邊上坐下來,拿起一本書來翻閱,竟然就這樣守著雲禩睡覺,果然是幼教老師了。
雲禩本以為撐到四爺離開就可以,哪裡知道四爺並不離開,反而坐在了旁邊。
雲禩有些無奈,有些頭疼,無奈是真的無奈,畢竟自己這麼“一大把年紀”了,竟然被人逼著睡覺,的確好生無奈。但頭疼嘛,多半是因著感冒而頭疼。
雲禩閉著眼睛,似乎也覺得有些困了,打了個哈欠,身子慢慢放鬆下來,真的漸漸沉入了睡眠,他睡著的時候還在想,小時候根本沒人督促自己睡覺,父親隻會喝酒打人,根本不管自己,經常看球到深夜,聲音吵鬨的隔壁直報警,更彆說是雲禩了,雲禩根本無法入睡。
而母親呢?母親整日不在家裡,每次有空回來一趟,看到小小雲禩的黑眼圈,便會說:“兒子,怎麼不好好睡覺呢?是不是貪玩?是不是又貪玩了?小孩子要睡覺才能長高啊,下次不可以不聽話。”
雲禩剛開始還會覺得好委屈,但後來漸漸麻木了。
沒成想小時候都沒人能督促自己睡覺,長到這麼大,竟然來了一個便宜四哥督促自己。
雲禩睡得昏昏沉沉,漸漸有些出汗,想要踢被子,但是感覺有甚麼東西壓住自己的被子,就是踢不掉,使勁踹了好幾下,被子好像黏在身上了一般,實在粘人。
雲禩掙紮的累了,也就放棄了掙紮,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再過了一會子,雲禩是被苦澀的味道給臭醒的,無錯,又苦又澀,還有點臭味兒,帶著一股子腥氣,實在說不上來,總之“百感交集”。
雲禩嫌棄的皺了皺眉,翻了個身,但抵不住那苦澀,張開了眼目。
四爺胤禛竟然還沒走,看到他醒了,便道:“落落汗,不要立刻起來。”
雲禩這才發現,自己出了許多的汗。
胤禛手裡端著一隻藥碗,裡麵是滿滿的“濃湯”,“湯頭”黝黑又濃鬱,散發著苦澀的味道,還有濃鬱的腥臭味!
雲禩險些給熏死過去,立刻道:“四哥我還沒醒呢,我再睡一會兒子。”
胤禛又是一笑:“喝了藥,隻管睡,睡到明兒個一早都沒人搭理你。”
雲禩:“……”
胤禛第一點子也沒有憐憫之情,道:“起來喝藥。”
雲禩:“……”
雲禩隻好爬起來,從胤禛手裡接過藥碗。
胤禛看著他,道:“趁熱飲。”
雲禩有些好奇,道:“這照顧病人,不都是一勺一勺的喂藥,方顯得溫柔體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