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頭飯?!”
李蟠大喊出聲,薑宸英瞠目結舌,隻有四爺胤禛抬起手來揉了揉額角,真是信了老八的邪。
李蟠和薑宸英沒有經驗,不知道雲禩的為人,果然全都信了,李蟠道:“怎麼、怎麼是斷頭飯?!皇上不是下令禦史徹查嗎?查清楚了麼?結果如何?這怎麼回事?!”
薑宸英聽說這是斷頭飯,先是一愣,隨即搖搖欲墜,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憔悴了。
叮!
【您有一條私信未讀】
【胤禛】:看來八弟的法子也不好用,薑宸英看起來可沒有甚麼求生的意誌。
【雲禩】:四哥現在斷言,還為時太早了。
薑宸英的臉色蠟黃、煞白,總之相當不好看,對比於李蟠的慌張,薑宸英鎮定得多,他慢慢鎮定下來,或許是因為年紀大,閱曆也多,終於穩住了自己。
薑宸英道:“禦史可查出了下官貪汙舞弊的證據?若是無有證據,憑甚麼送斷頭飯給下官?”
“下官一輩子讀書,七十歲高中,讀的是聖賢書,問心無愧,從未做過對不起旁人之事,”薑宸英拍著自己胸口道:“下官不服!不服!若是有證據,隻管拿到下官的麵前來,但是若沒有證據,下官絕不認罪!不管是誰送來這斷頭飯,我都不會食的!”
薑宸英越說越是氣憤,這一氣憤起來,臉上死灰一般的表情便消失了,仿佛是煙塵,瞬間被吹散。
雲禩看著薑宸英麵容上的憤怒,突然輕笑了一聲,他這一聲笑把李蟠和薑宸英都笑傻了,李蟠道:“八爺,您……您笑甚麼?我們真的是無辜的!我和薑老都是窮苦出身,難道我們不知道窮苦學子十年寒窗的艱辛麼?又怎麼會貪汙舞弊呢?八爺明鑒啊!”
李蟠還以為雲禩笑起來,是因為不相信,雲禩又笑了一聲,突然放溫和了聲音,道:“兩位翰林,我方才開個頑笑,還請二位不要介意。”
“開……”
“開頑笑?”
“甚麼頑笑?”
雲禩道:“從頭到尾,都是頑笑。這牢獄如此煩悶,我生怕二位翰林因為無事可做,便無聊了去,因此特意帶著親手做的吃食給二位,不過二位可能會錯意了,這並非甚麼斷頭飯。”
好家夥,四爺胤禛又揉了揉額角,分明是雲禩自己親口說的“斷頭飯”,結果現在還告訴是彆人會錯意了,這正著反著都讓他給說了去。
“不是斷頭飯?”李蟠是個最實誠的人,拍著胸口道:“不是斷頭飯就好,就好……”
薑宸英震驚不已,先是震驚,然後心驚,又慢慢變成了慶幸和不解,疑惑的凝視著雲禩。
雲禩淡淡的道:“薑老肯定有所一問,我為何這麼閒罷?其實也不算閒,隻是操心罷了。兩位被冤入獄,現在禦史正在全力追查,複試也在緊鑼密鼓的準備中,因此還請二位堅持幾日,等待複試結果一出,便是二位沉冤昭雪之日。”
薑宸英道:“你……八爺你相信我們是冤枉的?”
李蟠也說:“你相信我們沒有舞弊?”
雲禩點點頭,一時間李蟠和薑宸英的眼睛裡充斥著無數複雜的情緒。
雲禩道:“我自是相信你們,但有些人不相信你們,所以還請二位翰林堅持一二,待到放榜之日,讓那些不相信你們的人,啞口無言。”
薑宸英方才是前所未有的激動,他進入這個牢獄之後,從剛開始的害怕、慌張,已然變成了死灰,本想著算了,這等委屈冤屈,自己不願受了,左右也活了這麼大年紀,沒甚麼好牽掛的,何必最後還受這樣的委屈呢?
但是如今,雲禩上趕著給他送“斷頭飯”,薑宸英的逆反心理便生出來了,總覺得自己不能死,絕對不能死,憑甚麼這樣無辜的就死去,自己死了一了百了,那冤枉呢?死後還會被冠一個貪汙舞弊的大帽子,又怎麼對的起自己的家人和族人呢?
薑宸英的鬥誌已經被激發了,現在冷靜下來,突然明白了雲禩的良苦用心,他複雜的看著雲禩,道:“多謝八爺好意,隻是……真的有沉冤得雪的一日麼?”
雲禩道:“薑老也不必如此悲觀,與薑老透句第兒,其實造謠貪汙之人,已經被我們抓住了,還寫下了供詞。”
“那太好了!”李蟠興奮的道:“我就說,我們是冤枉的!太好了!禦史大人是不是很快就能查清楚了?”
薑宸英卻蹙了蹙眉,他活了這麼大,見識的太多了,自然沒有李蟠這麼樂觀。
薑宸英道:“隻怕是……不容易啊。”
雲禩道:“的確不容易,正猶如一審之時,都察院放出來的結果其實是真實結果,反而激起了民憤,學子們一心認定順天府鄉試貪汙舞弊,必然不會接受沒有貪汙,純屬造謠的斷案。”
“那可如何是好?”李蟠道:“可我們真真兒都沒有貪汙啊!一兩銀子也沒拿!”
雲禩道:“稍安勿躁。如今我們已經有了造謠之人的供詞,請二位在堅持數日,隻等複試結果一出,二位既然沒有貪汙舞弊,那麼榜首之人必定還是榜首之日,就算有名次調整,順序應也不大,等待放榜結果一出,再將造謠之人的供詞一並公之於眾,必然能堵住那些學子的嘴,到時候誰是誰非,一目了然,”
“對!沒錯!”李蟠一撫掌,道:“八爺說的太對了!鄉試的卷子,我們都是秉公判卷的,翰林院那麼多學士一起,誰也看不見名字,怎麼可能舞弊?我們是絕沒有舞弊的,不管重考多少次,都不會出現問題。”
雲禩道:“即使如此,就是時日的問題了。”
雲禩看向薑宸英,按照便宜四哥說的,薑宸英很有可能自儘在牢獄之中,雲禩說了這麼多,其實就是變向的寬慰罷了。
薑宸英明白了雲禩的意思,點點頭道:“好,不過一些時日罷了,下官可以等得,請八爺放心便是了。”
雲禩笑道:“有了薑老這句話,我自然放心。”
他說著,把燒鵝飯遞過去,笑道:“二位,這雖不是斷頭飯,但的確是我親手所做,這牢獄雖然不雅,但是美食無錯,二位用了飯食,也好有力氣熬到那些學子心服口服,不是麼?”
李蟠早就聞到了飯食的香味兒,他和薑宸英都是學癡的類型,但凡看到了書,便會忘記吃飯,誰勸也不好使,甚至有一次,薑宸英愣是餓的昏厥了過去,倒在翰林院的地上,眾人還以為是薑老身子不好,慌慌張張叫了太醫來看,結果卻是餓暈了過去。
可見這些“書呆子”,為了讀書,對美食是不屑一顧的,但是雲禩親手所做的燒鵝飯就不一樣了。
這光色,這香氣,這賣相,濃鬱的肉香,混合著稻米的香氣,琥珀色的澆汁,還有金燦燦的蛋液,無論哪一個,都挑逗著兩人的味蕾。
當然,不是兩人,是三人。
其實四爺胤禛早就想嘗嘗這個燒鵝飯了,那盒燒鵝飯沒有他的份兒,如今隻能站在牢獄中,端著一副四爺的架子。
“好香!”李蟠讚歎出聲。
雲禩笑道:“吃飽喝足,二位要做的就是放平心態,養好身子。”
李蟠點頭道:“八爺您放心,我也會看著薑老的,與他說說話解解悶兒,讓他不必如此悲傷。”
薑宸英沒好氣的笑道:“你?你還是彆說話了,說出來直叫人心煩。”
“誒,薑老,話可不能這般說!”
兩個人嗆嗆上來,不過底氣都是十足的,這讓四爺胤禛放心下來,看得出來,薑宸英這會子應該不會想不開自儘了。
雲禩和胤禛將燒鵝飯留在獄中,便離開了牢房往回走,說實在的,四爺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方才在牢獄中,如此幽暗煩悶的地方,燒鵝飯的香氣竟然都能掩蓋那陰森森的煩悶,可見有多美味兒,讓一貫書呆子的李蟠和薑老吃的那般香,四爺早就眼饞了。
這會子二人到了八爺府上,四爺自然要多吃一些燒鵝飯,滿滿一大碗,不,兩大碗這才能解饞。
——乾飯啦!
雲禩一抬頭,便看到便宜四哥腦袋上頂著的文字泡,裡麵是個蹦蹦跳跳,一手拿筷箸,一手拿湯池的小四爺。
雲禩了然的道:“四哥想必餓了罷?燒鵝飯還在火上溫著,我讓人端過來。”
“嗯。”四爺很平靜的答應了一聲,看起來對吃喝並不熱衷的模樣,其實內心裡已經著急不已。
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悶騷罷?雲禩了然的輕笑一聲,但是也沒有點破,便讓人去把燒鵝飯端過來。
“八爺!”
燒鵝飯堪堪端進廳堂,結果就見到有人急匆匆走進來,正是借住在雲禩府上的狀元郎姚觀。
旁的狀元郎都無限風光,姚觀卻是個例外,如今隻能在八貝勒府上呆著,一旦出門必然會被人扔石頭,受儘萬人唾罵,因此根本都不敢出門。
姚觀急匆匆跑過來,道:“八爺!小生、小生聽說,八爺抓到了造謠的主犯?”
雲禩點點頭,道:“確有此事。”
“太好了!”姚觀歡喜異常,興奮的語無倫次:“那我、小生豈不是就清白了?都察院會出榜文麼?給小生證明清白?小生真的沒有賄賂考官啊!”
雲禩道:“先彆急。”
姚觀這才慢慢冷靜下來,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緊道:“小生失態,小生拜見四爺八爺。”
雲禩道:“這個事兒急不得,為今之計,除了造謠之人的證詞之外,還需要你的努力。”
“我?”姚觀奇怪。
雲禩點頭道:“正是你的努力,想必你也聽說了,皇上要親自複考,這複考之日迫在眉睫,沒有多少時日與你複習,姚觀你可要好好考,再次拿一個榜首,這樣無論對你,還是對翰林院的二位主考,都是最大的好事。”
姚觀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
“否則……”雲禩道:“這難聽的話說在前頭,這麼多雙眼睛都盯著複試呢,如果這次你的成績不儘如人意,樓井下石之人能從我這八爺府排到德勝門,你信不信?”
咕咚……
姚觀艱澀的吞咽了一聲,腦補了一下北新橋到德勝門的距離,這……這若是落井下石,自己還不被石頭砸死?
雲禩道:“複考對很多學子來說不公平,但如今也沒有旁的法子,這是證明你們清白,最好的法子,所以這次的複考,姚觀你要好好複習,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姚觀有些怯懦,揪著自己衣袍,道:“這若是失敗了,會不會……會不會連累八爺您?”
“自然。”雲禩點頭:“我收留你,外麵已然沸沸揚揚,你若是沒有考到第一名,自然會第一個連累我。”
“啊!”姚觀失神道:“那小生一定要肝腦塗地的讀書!我這就……這就回去讀書!”
他說著,風風火火的又要走,結果咕咚一聲,竟然被門檻兒絆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雲禩驚訝的道:“你就算是感激爺,也不至於行這麼大的禮,還沒過年了,就算三拜九叩五體投地,也是沒有紅包的。”
“八爺您就彆笑話我了。”姚觀從地上爬起來,他其實剛才腳下一軟,就被絆了一跤,原因無他。
姚觀不好意思的撓著後腦勺,道:“我從早上開始讀書,好像忘記……忘記儘食了。”
雲禩要吐歎氣,果然又是一個書呆子,和李蟠薑宸英一樣,書呆子真的不分年齡段。
雲禩道:“正好,我做了一些燒鵝飯,姚觀你也食一些罷。”
四爺胤禛正優雅的吃著燒鵝飯,突然聽到雲禩這般說,當即看了一眼子碗裡的燒鵝飯,已經快要吃完了,本打算再盛一碗的,哪知道突然殺出一個姚觀來搶吃搶喝。
四爺眼疾手快,對身後的侍從道:“再來一碗。”
“是,四爺。”
侍從立刻去盛第二碗,也給姚觀弄了一碗燒鵝飯,姚觀驚訝的看著燒鵝飯,棗紅豔麗的燒鵝脆皮,內裡是噴香軟嫩的鵝肉,金燦燦的雞蛋滾著蛋液,就連醬汁也是明亮的琥鉑色,半透明,不隻是賞心悅目,還散發著一股濃鬱的肉香。
“美哉美哉!”姚觀讚歎道:“這燒鵝飯,合該寫一首燒鵝詩才對。”
雲禩:“……”
胤禛趁著姚觀憋燒鵝詩,於是優雅卻風卷殘雲的快速席卷了一碗燒鵝飯,姚觀半碗還沒吃完,四爺已經開始第三碗了,吃過之後,用帕子擦了擦嘴唇,又淨了手,平靜的道:“再帶一碗回去。”
雲禩:“……”
證據有了,現在就差複試了,等複試結果一出,就可以令那些叫囂的學子啞口無言,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讓姚觀好好讀書。
姚觀本身就是個書呆子,他喜歡讀書,好好讀書對於他來說並不難,但問題在於……
姚觀的身子太差了,讀書也是需要身體本錢的。
姚觀天生是那種高瘦的身材,本就不健壯,看起來就是個文質彬彬的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九月開始放榜,姚觀得了第一名,真是大喜的事情,或許對於姚觀這個書呆子來說,是人生第一大喜事。
但很快的,喜事變成了喪事,姚觀背上了賄賂考官的罪名,他的父親也鬱鬱而終,樹倒猢猻散,家裡也變得亂七八糟,姚觀經不起打擊,身子骨兒本就不好,此時更是羸弱。
雲禩琢磨著,需要給姚觀好好兒補一補才是,畢竟考場裡突然昏厥暈倒的考生,真的不在少數,古代的科舉可比現代的高考強度大得多,壓力也大得多。
何況是姚觀這樣,背負了太多的考生呢?
需要給姚觀補補腦才是。
雲禩尋思著,給姚觀做些甚麼補腦的好吃食,這核桃自然是補腦的第一位。
雲禩就讓人買了一些核桃回來,不過買了核桃回來,雲禩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姚觀不喜歡核桃。
姚觀覺得核桃是苦的,尤其苦澀,還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很多人吃不慣核桃,因為核桃貼著肉的皮,的確是苦澀的,尤其是小孩子,特彆不喜歡吃核桃。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核桃的確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其實那是核桃特有的堅果香氣,有些人特彆喜歡,覺得很是濃香,但有些人吃不慣,這就和有些人不喜歡杏仁味一樣。
這麼多核桃,雲禩買都買了,若是不吃實在太浪費,因此他就尋思著,把核桃處理一下,做成小吃,如此一來便不會覺得苦澀了。
這說起核桃,最常見的小吃,一定是琥珀核桃了。核桃去皮,最好挑掉緊貼著果肉的那層細皮,以免口感不好,吃起來還粘牙,然後在裹上糖漿。
糖漿的顏色真的猶如琥珀一般,在陽光下亮晶晶的,打眼一看隻覺得像是藝術品,細細一聞,還能聞到堅果的濃香和糖漿的甜蜜,絕對是可口的小零食,吃起來也方便,隨手一抓就可以,一麵看書,就一麵吃琥珀核桃,再好也不過了。
雲禩決定做點琥珀核桃,然後再做一點核桃味道的甜豆漿,打定主意便進了膳房。
叮!
【您有一條私信未讀】
【胤禛】:聽太子說,八弟今日繁忙,在忙些甚麼?
今日太子邀請雲禩去慶豐樓吃點心,不過雲禩並沒有去,他想著在家裡把核桃做成小吃,便讓太子和大爺去吃點心了。
胤禛聽說了這件事情,還以為雲禩有甚麼要緊事兒要做。
【雲禩】:沒甚麼,弟弟買了一些核桃,準備給姚觀補補身子,不過他好像不愛吃核桃的苦澀,所以弟弟這會兒在做核桃的小食。
胤禛一看私信,好家夥,真真兒是好家夥了,姚觀不喜歡吃核桃,八弟竟然想著法子的給姚觀做核桃小食?這姚觀何德何能,這般受寵麼?
其實也不算是受寵,說實在的,或許是雲禩閒得無聊罷。一來是係統給他的任務,讓他完成任務十六,所以雲禩順理成章的收留了姚觀,二來就是無聊了,雲禩收留了姚觀,看他身子骨弱弱的,就順手想給他補一補,以免姚觀昏厥在考場,那自己的任務豈不是“一了百了”了?
所以雲禩打算做一些琥珀核桃,左右也不麻煩,自己還能叼兩顆,但是在旁人眼裡看來,八爺親手做小食,簡直是天大的榮寵!
雲禩進了膳房,正在給四爺回信息,突然看到膳夫們拿著甚麼東西準備丟棄,便道:“等等,那是甚麼?”
膳夫回話道:“回八爺的話兒,這是……豬腦子。”
沒錯了,是腦花!
膳夫道:“小人們正準備丟掉呢。”
豬下水已然很鄙陋了,更彆說腦花了,膳夫們根本不敢讓八爺多看一眼,生怕汙染了八爺的眼目。
然……
雲禩眼睛一亮,腦花好啊,冒腦花烤腦花,又辣又麻,醇香肆意,還特彆的順滑軟嫩,簡直就是人間瑰寶,若是有人不吃腦花,絕對就是損失了一個億,實在是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