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 許星辰將所有錢都存在一張銀行卡裡, 他把這張卡給了許大海, 說:“密碼還是你生日。”
許大海以為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的提議, 沒說話,將那張銀行卡接了過來,說:“到了北京, 你好好工作,不用記掛我,跟小孫好好過日子。”
他是有點遺憾的,沒能見到孫明誌。
既排斥見到他,又想見他一麵。
許星辰就說:“我們已經分手了。”
許大海愣了一下,沉默了一會, 問:“是因為我麼?”
“不是, 是我們自己的問題。”
許大海歎了一口氣。
想說的話到了嘴邊, 又咽回去了。
這倆男人在一塊,不能結婚, 不能生子,說散就散了, 真不靠譜。
可是說這些也沒有用。
隻剩下無儘憂慮, 不知道該說什麼。
“所以我不打算回北京了, 打算在家呆一段時間。”許星辰說。
“不工作了?”
許星辰就說:“工作過多長時間,都能再找, 但我隻有一個爹, 沒了就沒有了。你讓我回北京, 不要管你,你心裡是輕鬆了,我呢?咱們這種地方的敬老院,條件能好到哪裡去,等你人都不認識的時候,親兒子你都不敢指望,你還指望他們會好好照顧你?”
許大海已經成了老小孩脾氣,聽了這些,似乎也有些慌促不安,手摸了一下膝蓋。
“當初都能跟我斷絕關係,如今還怕我煩你?你說的對,本來咱們就不是什麼父慈子孝,親,親不到哪裡去,遠,也遠不到哪裡去,就這樣湊合過下去吧,兒子再嫌你,也總比外人強。”
許大海垂著頭,雙手摩挲著膝蓋,說:“以後說不定吃喝拉撒都要你管。”
許星辰就說:“我也不是為了你,我以後可能是要回來長住的,兒子在大城市,有名的出息,結果老子病了,卻把他扔到敬老院不管不問,叫我以後在老家還怎麼抬得起頭來,要去養老院,你想也不要想,死也給我死我跟前。”
他說完就打開門出去了,不一會許大海追出來,將手裡的銀行卡遞上去,他身為父親的尊嚴好像在此刻徹底瓦解,如同一個需要看大人眼色的孩子,說:“那……那還是你拿著吧,我這腦子,說不定哪天就記不起放哪兒了。”
“哢。”仇紅站起來,說:“OK,過了。”
沈金台和蔡駿過來看回放,才發現沈如海他們來了。他還沉浸在戲裡頭,叫了一聲“爸”。
大概也被剛才拍攝的內容觸動到了,沈如海“哎”了一聲,說:“我們來看看你……提前跟你說了。”
“我知道。”
沈金台說著就將沈小妹抱過來:“咱們到車上聊吧。”
他說著就問沈小妹:“冷不冷?”
沈小妹說:“哥哥,你怎麼哭了?”
沈金台眼眶微紅,說:“哥哥剛才拍戲,哭了一會。不是真哭。”
柳琦來還帶了點吃的,是年初閻家送的,她挑了幾樣點心帶過來了。
大概是被劇情觸動,沈金台對他們都有了某種珍惜之情。
他其實一直覺得沈如海也是有點可憐的。年輕的時候和兒子關係不睦,如今老了,和兒子和解,卻不知道他的兒子,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如果不是他穿過來,沈金台早就跳樓死了。
那現在,原來的沈金台到哪裡去了。
或許和他一樣,莫名其妙到了另一個世界,重新開始新的人生了吧?
沈如海見他這樣看著自己,便笑了笑,說:“你演的很好,終於知道你是怎麼工作的了。”
大家在房車裡聊了一會,小糖就說起當初拍《飛行員》的時候吃過的苦:“如今拍閻總他們公司的片子,拍攝條件好多了。”
柳琦聽說他爆破的時候受過傷,跳過江,就說:“看來哪一行都不容易。”
“演戲也不要太拚了,安全還是要放在第一位。”沈如海說:“我就是年輕的時候太拚了,落下一堆毛病,胃就是那時候喝壞的,老了想要保養,已經晚了。”
是啊,乾哪一行都不容易,沈如海打拚了一輩子,人過中年,突然破產,頭發都急白了,回過頭找關係不睦的兒子要住的地方,個中滋味,大概和許大海也差不了多少。
作為許星辰,他能體諒許大海,作為沈金台,他也應該儘可能的,給予沈如海同樣的體諒。
或許永遠沒有辦法像父慈子孝的家庭那樣和睦美滿,但他至少可以像許星辰那樣,儘力而為。
在許大海還沒有完全不認識他的時候,許星辰帶著許大海去了一趟北京,逛了故宮,□□上看了升國旗,後來一時興起,甚至還帶著他到了孫明誌上班的地方,遠遠地看了一眼孫明誌。
許大海搖搖頭,說:“還沒有俞程林那小子好。”
許星辰就笑了。
北京的大夫對此也無能為力,從北京回來以後,許大海的病情就加重了,漸漸地,都需要他提醒,才能想起他是誰。
“我是誰?”
“你是我兒子。”
“我叫什麼?”
“許星辰。”
“那你叫什麼?”
許大海就嘿嘿地笑,說:“許大海,星辰大海,你媽給你取的名字。”
“那我媽叫什麼?”
“她叫……她叫……想不起來了。”
“她叫陸明芬。”
許大海笑著說:“對,對,明芬。”
又是一年冬天,許星辰不放心讓許大海一個人在家,領著他去菜市場買菜,路過俞程林的魚攤,許大海說要吃魚。
“你還記得他不?”許星辰問。
許大海搖搖頭,問:“我認識他麼?”
“大爺,我是俞程林。”俞程林略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許大海又搖搖頭,盯著魚池子說:“要條魚,鯽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