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舊是書房中,謝薄聲讓小桑葚坐在他對麵,他抬手,握住小桑葚的手掌——對很多貓貓來說,握住前爪都是一種讓它們安全感不足的事情,因為被握住前爪意味著、在危險來臨時無法及時逃脫。不過,小桑葚信任謝薄聲,才會願意由他掌握,甚至長時間握。
她現在非常信任自己的信徒。
謝薄聲拉著她的手,按在自己咽喉處,另外一隻手,指著自己,重複一個字:“我。”
小桑葚:“喵嗚?”
謝薄聲又指指她:“你。”
小桑葚:“喵嗚喵嗚?”
?“謝薄聲,”謝薄聲讓她感受自己聲帶的震動,開始嘗試教她語言和發聲,“謝薄聲。”
在小桑葚好奇地湊過來時,謝薄聲張大嘴巴,好讓她看清自己如何用舌頭——
“謝薄聲——”
小桑葚伸手,兩隻手扒著他的唇:“喵喵?”
謝薄聲:“……”
及時阻止小桑葚的手,他喃喃低語:“上帝啊。”
歎氣過後,他整理心情,繼續耐心教學:“謝薄聲……”
這場教學持續了很久,然而小桑葚隻會發出喵喵喵的聲音。謝薄聲口乾舌燥,也未能讓她說出一個音節。長達三小時後,謝薄聲手中的小魚乾,小桑葚一個也沒有吃到,她甚至也開始有些隱隱約約的不安,開始不高興地喵喵喵。
謝薄聲開始反思,是否是自己的思維方式出了問題。
他沉靜地看著小桑葚,後者仍舊不習慣衣服的束縛,委委屈屈地咬著衣袖,像是想要將它從自己身體剝離。但在觸及謝薄聲視線後,她又離開鬆開唇,假裝若無其事地喵喵喵,但貓咪的尾巴背叛了她,開始急躁地晃。
做人,當真要比做貓好麼?
謝薄聲讀莊子,讀老子,明白萬物自然才是道。他現在強迫一隻貓練習做人,難道真得對麼?他是否該谘詢小桑葚的意見,來明白她究竟想要什麼?
為了自己的生活方便,而強行剝奪小桑葚作為貓的權利、生硬地要求她像人類一樣生活,這樣和虐待動物,又有何區彆?
——但。
倘若放任不管,以她的容貌和身體,難免會成為一個隱患。謝薄聲當然可以將一隻貓藏起來,藏在這個房間中,一輩子養著貓咪,不讓她見人——但人呢?貓女呢?一個活生生、人類形態的貓咪呢?
謝薄聲不是聖人,他也會有生老病死,同樣會可能發生意外。倘若一日他意外過世,誰來照顧她?不具備任何生活技巧、卻具備著美麗的人類皮囊……
謝薄聲無法取舍。
他望著趴在地上揣手手的小桑葚,低頭,輕聲問:“你想做人嗎?”
小桑葚隻是舔舔右手手背,認真地擦擦臉,疑惑:“喵嗚?”
謝薄聲想不出,他抬起手,剛想喝桌上的水,一低頭,看到其中飄著一隻早登極樂的大蚊子。
謝薄聲:“……”
他放下杯子,學著貓咪的樣子,第一次,平等地和她同樣坐在一張地毯上,望著她,歎氣:“我該怎麼選擇?”
小桑葚不說話,她飛快地跑出書房——仍舊是貓咪的姿態,四肢並用,這些東西已經刻在她骨子中,不是那麼容易更改的。
謝薄聲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過久,他聽到腳步聲,睜開眼睛,看到小桑葚捧著她最寶貝的貓碗,小心翼翼、動作僵硬地放在地上,她很少做這種人類的動作,還十分生澀。貓碗離謝薄聲還有些距離,金發貓耳少女趴在地上,她實在想不到如何做,還是用了貓咪最傳統的方法,用鼻子頂著貓碗,往謝薄聲的方向推了推,裡麵裝著的貓糧輕輕一晃,發出食物的香味。
這是貓咪邀請他一起吃東西的特征。
謝薄聲望著金發少女,她模仿謝薄聲的動作,躺在他的旁邊,然後,抬起左手,放在謝薄聲的咽喉上,右手則壓住自己的咽喉。
“喵……a……#??%*……”
謝薄聲看著她。
金色發上,熱呼呼的貓耳堅定豎起。
她艱澀地開口:“我,謝薄聲。”
金色卷發在悄然躍入書房的暮色夕陽下有著閃耀的光澤,因為努力發聲,她的貓耳都豎起來,尾巴的毛都顫抖著炸開。
謝薄聲抬手,觸碰她咽喉,隔著薄薄肌膚,他的手指感覺到她聲帶的震動,像扇著翅膀從繭中掙紮出的蝴蝶。
“你。”
“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