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墨不是天才。
他隻是一個稍微聰明的普通人,或者說,他隻是一個智力正常的人類。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掌握貓貓語言完全不可能,李京墨隻能勉強學會一兩句,隻能凝神觀察,去記住每一個發音的輕重、長短變化。
人類學習一門外語尚且需要多年時光,更何況是跨物種的語言。
當小桑葚問他想學會哪兩句的時候,李京墨恍惚了。
要怎麼說?
你這五年生活怎麼樣?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因為害怕我嗎?還是其他?
你這幾天在這裡怎麼樣?我不是故意不來看你,我不知道。
青衿,我等你很久,我很高興你還有意識存在人間。
……
他有那麼多想要和她說的話,他已經很久沒有再和她聊天。即使在夢中,大部分情況下,青衿都是沉默的,沉默到似乎一開口就會打碎他不堪一擊的夢和幻想。
千言萬語,李京墨最終隻請小桑葚教他一句。
就一句。
“我一直都在想你。”
青衿。
五年了。
我一直都在想你。
我記得你和我說,你不喜歡三心二意的人,你不確定是否存在永恒的愛情。你經常為我們的未來擔憂,你害怕有朝一日我們會分開。
瞧,我說過,我們會在一起。
看到了嗎?我一直都在想你,我沒有移情彆戀,我始終都愛你。
“我一直都在想你。”
李京墨走到床邊,他看著小黑貓轉過臉。
人類沒有辦法探究出貓的想法,甚至無法從它們的臉上來察覺到具體的表情。小黑貓的尾巴一動不動,平攤在床上,電視機還在開,還在播放著科教節目,李京墨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他坐在床邊,沒有伸手去觸碰小黑貓,隻是看著她。
“青衿,”李京墨隻會那一句,他輕聲,“你不要害怕,我們的新房還在,還和你離開時候一模一樣,我沒有讓任何人進去住。”
我一直都在等你回來。
小黑貓趴在床上,終於低聲,她想要和對方溝通,可是貓的聲帶無法發出人類的聲音,她喵了一聲,又停止。
陰陽不相隔,物種如斷崖。
他在這邊,小黑貓在另一邊。
他們甚至無法正常用語言交流。
長久寂靜聲音,在外麵的小桑葚敲了敲門,她很禮貌地詢問:“先生,女士,現在需要我了嗎?”
非常需要。
李京墨打開門,讓小桑葚進來。
包括她的人類監護者,謝薄聲。
謝薄聲向著李京墨微微頷首,李京墨看到謝薄聲手中拎著的東西。
小桑葚不是來充當翻譯的,她和謝薄聲剛才去買了那種可以用爪子沾著的墨水,還有紙張,這些是小桑葚確定用貓貓爪尖寫字最流暢、不傷爪的搭配。宋青衿很聰明,她可以借助貓爪和墨水寫出更好看、更漂亮的字體。
李京墨跪坐在地板上,跪坐在紙張旁,他看著小黑貓,看著紙上有些歪的字體。
當看著宋青衿用爪子在紙張上寫出李京墨三個字的時候,
他的眼睛一痛,克製著一聲悶哼,但仍舊無法阻止。
眼淚順著眼角往下落。
五年了。
宋青衿過世的時候,他一滴淚也沒有流。
現在,這滴淚順著他的眼角,劃過鼻側,蜿蜒向下,再向下,一路落過唇角。
李京墨品嘗到淚水淡淡的鹹,熱。
觀察好友身體無恙、心臟也無事後,謝薄聲拉著好奇探頭看李京墨掉淚的小桑葚,安靜地往外走。
小桑葚很乖,不反抗,也不問。等離開後,謝薄聲關上門,她才小小聲地問:“謝薄聲,李京墨為什麼要哭啊?”
謝薄聲有些犯難,他不知如何描述這份感情:“……因為激動。”
小桑葚:“咦?”
“情緒激動就會哭嗎?”小桑葚思考,若有所思,“我一直以為人類隻有在難過的時候才會流淚。”
“不,喜悅的時候也會忍不住落淚,”謝薄聲諄諄教導,“想念時候也會,還記得上次背的書嗎?’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人類——”
“啊,”小桑葚茅塞頓開,“在特彆舒服的時候也會掉眼淚嗎?”
這是一個刁鑽的角度,謝薄聲愣了一下,才回應:“理論上存在這種情況,就像貓,在吃到美味的時候也會掉淚,有些人類也會有類似的行為。”
小桑葚用力點頭:“明白了,謝謝你。”
謝薄聲說:“不客氣。”
“難怪啊,”小桑葚說,“我終於明白,非白為什麼說鄭不凡在身寸的時候也會掉淚然後邊低笑邊狠狠拽她的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