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薄聲上一次碰這東西,還是學校裡麵誌願者呼籲防止艾滋病,分發傳單,其中就夾了一枚活動讚助商品牌的四四方方小東西。
謝薄聲清晰地明白,浪費東西不好,隻是實在用不上,猶豫很久,還是丟了垃圾桶。
這種東西,怎麼會在小桑葚的書包中?
謝薄聲強行壓製著心情,將這兩片東西捏出,眯著眼睛,看了看。
不是那種外送中搞怪的一次性手套,也不是濕巾,而是標準到不能再標準的防護袋,大號。
謝薄聲問:“這東西是哪裡來的?”
小桑葚按照莫非白教給她的回答:“是送的。”
“什麼送的?”
“不知道耶,就是那種宣傳什麼什麼的,”小桑葚看著謝薄聲的臉,“它們說,情侶約會最好帶一個。”
謝薄聲皺眉。
他並不認為這種推廣宣傳是壞事,與之相反,當學生為了一些公益性的宣傳活動來請假時,謝薄聲都會大方地準允。
問題在於,小桑葚還在讀高中。
難道已經到高中附近宣傳了嗎?
冷不丁,謝薄聲又想起鄭不凡含笑的調侃——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的男高中生是什麼德行。
謝薄聲當然知道。
天底下沒有一個監護人喜歡讓一些不受控、血氣方剛的男高中生接近自己的女兒或者妹妹。
謝薄聲捏著那兩枚東西,他確認:“你知道這種東西是做什麼用的嗎?”
“知道啊,”小桑葚說,“幼崽嗝屁袋嘛。”
謝薄聲:“……”
雖然是從來沒有聽過的稱呼,但他也基本了解。
“那你還帶著它?”
小桑葚一臉無辜:“萬一呢?”
萬一呢。
這樣重要的事情,這樣嚴肅的東西,她怎麼能如此輕飄飄地說出口。
謝薄聲說:“你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嗎?謝桑葚。”
這一次,連姓氏都用上了。
小桑葚:“咦?嗯……你說過很多。”
她站在原地,看著拎住書包的謝薄聲。
對方看起來有點生氣,還有點說不出上來的壓抑。
小桑葚不知該如何形容。
“……我說過,不能隨便讓人碰你的身體,你也不能隨便觸碰其他人的身體,”謝薄聲沉聲,“還記得嗎?”
小桑葚:“可是我今天隻是和同學去書店耶……可以牽手嗎?”
她語調緩慢,聲音輕輕。尾巴和耳朵都好好地收起來了,她隻是在認真努力地征求著謝薄聲的意見。
謝薄聲看著她這樣乖乖聽話的模樣,方才醞釀好的話語,又無法出口了。
這幅姿態,讓人怎麼忍心說重話?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在臉上寫東西,呼呼地吹“枕邊風”,貓貓性格直白,就連小桑葚也隻喜歡去了解字麵上的意思。
謝薄聲吞下所有不適、憤怒、酸楚,他說:“不能牽手,你不能碰對方,也不能讓對方碰你,哪怕一根手指。”
小桑葚沒有問為什麼,她認真點頭,看了看時間,猶豫著:“……那我可以出去玩了嗎?”
謝薄聲問:“沒有其他同學?”
“有,還有兩個,我們四個人一塊兒。”
謝薄聲沉默著將她的書包重新整理好,兩個幼崽嗝屁袋放入褲子口袋中。
他內心有東西在叫囂。
謝薄聲,你不應該讓她走。高中男生都是一群熱血不受馴的家夥們,他們的思想比垃圾場還要肮臟,是那種上帝看一眼都要用聖水洗眼睛的齷齪……
你怎麼放心讓小桑葚跟他們走?
謝薄聲說:“我看你錢包空間還挺大,多給你些錢,想吃點什麼就吃什麼,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回來的時候,要是不想等公交,就打出租車,還記得怎麼打出租車嗎?要正規的、有燈牌的出租車。”
——謝薄聲,留下她,禁止她離開,讓她上午乖乖在家,或者,你開車帶她出去玩。
彆讓她和那些肮臟的家夥接觸。
小桑葚點頭:“我記得。”
謝薄聲隨身帶的錢不多,他去臥室拿錢包。
——把門關起來,去親親小桑葚的臉,去親親她那張可愛又惱人的唇,去擁抱她,去告訴她,讓她遠離那些糟糕的男人,告訴她,你生下來就是被我搞的。
小桑葚亦步亦趨,乖巧地站在臥室門口。
謝薄聲拿到錢包,他心緒不寧,抽了二十多張,放在小桑葚的有著小三花貓貓圖案的小錢包中。
這種小錢包設計出來就是可愛、好看,並不是為了容納這麼多錢而準備的。滿滿當當的紙鈔塞進去,將錢包都撐得鼓鼓囊囊,每一寸都被錢填滿,容納不下的往外溢,好似要將整個錢包都撐裂。
就像這樣吧,把貓貓抱起,像填滿錢包一樣填滿小貓貓。再也不用患得患失,再也不用憂心成長後的花朵會選擇彆的土壤,再也不必擔心花兒被人端走……既然遲早要被采擷,為何他不能狠心做這個人。
謝薄聲將鼓鼓囊囊的錢包遞給小桑葚,他語調平靜:“早點回來。”
小桑葚說:“好的。”
她走了。
輕輕關上門的時候,細微的聲音,好似彈斷一根繃緊的弦。
謝薄聲坐在沙發上,喝了一杯冷水。
半晌。
他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養的巴西龜,這個生長迅速的家夥,在魚缸中的大石頭上,悠然自得地晾著背。
謝薄聲想到有史以來看過的所有社會新聞,他想到自己讀書時候高中沸沸揚揚的失戀墜樓事件,他想到那些壞孩子是如何欺負乖女孩的,他想到古惑仔,想到校園霸淩,想到……
謝薄聲將合攏的雜誌重重地丟在茶幾上,沉著臉,站起來。
不行,他要去看看。
謝薄聲從沙發上站起的時候,小桑葚剛剛成功坐上公交車。
天氣還是霧蒙蒙的,看起來不太清透。小桑葚先和約好的同學們打了個招呼,告訴他們自己已經出門,收到回複後,才給莫非白打去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