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回去,也是探望家人,之後就可以回來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走既再也難見這一切。可是這樣的話,曼娘不能告訴彆人,連丈夫都不能說,隻能在這個時候,靠住丈夫尋找慰藉。
曼娘久久不語,陳銘遠也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曼娘開口:“今日金嬤嬤和我說,她不願意回京,要留在這裡,你看,京城富麗,但不是人人都想去的。阿遠,我害怕回京後,不是所想的那樣。”
更怕,曼娘後麵的話沒說出來,怕丈夫會變,畢竟在這裡,算得上家人相依為命,但在京城不一樣。陳銘遠明白妻子這話是什麼意思,摟住她把帳子掀起,看著床上睡的橫七豎八的慎哥兒:“曼娘,我們是家人,永遠不會變。”
曼娘覺得眼睛有些酸,在丈夫袖子上把淚擦掉才說:“我知道,阿遠,對不住。”做妻子的該以夫為天,該把所有的脆弱都咽下,該做男人最無後顧之憂的後盾。這是曼娘從小受到的教導,已經刻進骨子裡。陳銘遠伸出手,把妻子眼角的淚沾掉,聲音很輕:“說什麼對不住呢?女人本該會哭的,就算以後連慎哥兒都娶了媳婦,你做了祖母,還是那個在亭裡說,男子該如何的少女。”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曼娘都快想不起來,抬頭看著丈夫:“原本我還以為,你是挾恩求報,原來,不是。”陳銘遠的手撫上妻子額頭,那裡有個很小的,用眼看不出來的疤:“是啊,你這裡添了道疤,就嫁不出去了,於是我隻有好心收了。”
雖然知道丈夫是開玩笑,曼娘還是往他腰間狠狠捏了一把,當年那個腰很挺拔的少年,現在腰上也能揪得出一點點肥肉。陳銘遠笑出來:“是,夫人,是為夫說的不對,是夫人您瞧為夫娶不到媳婦很可憐,這才下嫁。”床上的慎哥兒已經醒了,揉著眼睛看著爹娘,含含糊糊喊了聲娘就張開雙手要陳銘遠抱:“爹,什麼下嫁啊,可以吃嗎?”
陳銘遠把外衣脫掉抱住兒子:“可好吃了,乖兒子,趕緊睡。”慎哥兒又重新往床上倒去,陳銘遠打個哈欠脫了鞋也躺到兒子身邊,懷裡抱子,腳頭蹬妻,這樣的快樂已經足夠。
一家子啟程已經是十月底,這回不走江西,而是從泉州走海路回京,這些年鎮海軍剿倭寇的成績斐然,倭寇來襲擾的次數漸漸少了許多,這個季節,海路既安全又要快速,算起來的話,比走江西那邊要快上十來天到京。
徐十一爺這回也要回京敘職,兄妹也能一起回京。海船比江船大了許多,這讓睞姐兒姐弟十分稀奇,又有一向和他們親近的舅舅一起回去,讓睞姐兒離開龍岩從此不能再回來的哀傷少了許多。
孩子們在福建這麼些年,冬日隻有薄棉襖,曼娘算著到京時候已經十分寒冷,帶了冬雪春雨她們急忙給孩子們做厚棉襖,腳上的鞋子也要做成棉的,免得被凍著。孩子們就丟給陳銘遠和徐十一爺看著,橫豎陳銘遠這個當爹的,十分細致。
船從泉州出發,一路北上,越往北走,那風越冷,睞姐兒原本還愛待在甲板上,此時也被凍的受不了,縮回來和曼娘一起待在艙裡取暖,連窗都不敢開。曼娘趕出來的棉襖這時派上用場,給他們都穿戴起來。
彆說本來就胖的謹哥兒,連十分苗條的睞姐兒,穿上都跟球一樣,好像一推就能從艙頭滾到艙尾。睞姐兒從小就愛漂亮,年歲大些更是如此,穿著這麼厚的一身,不由皺眉:“難道一個冬天都要穿這麼厚,娘,這樣好難看。”
曼娘給慎哥兒戴上一頂小帽子,整理一下覺得十分好看,聽到女兒這樣說就道:“這不是怕你們冷,特地給你們多絮了些棉花,等回了京,有了好皮子,再給你們做幾身大毛衣衫,那可沒這麼厚。”
睞姐兒的嘴巴還是嘟在那,有心想換成平日穿的薄棉襖,可是那明顯擋不住寒,隻得老老實實穿好,曼娘見她這樣,往她腦門上點一下:“德容言工,容可是排在德之後,你啊,給我好好地……”
睞姐兒已經接了娘的話:“我知道,見到祖母、嬸娘、堂哥這些,要好好地,規規矩矩的。”曼娘把女兒的衣衫整理一下,戳她額頭一下:“你啊,真是不曉得怎麼說才好。”睞姐兒已經摟住娘的胳膊:“我就是娘您最貼心的那件小棉襖。”曼娘把女兒摟在懷裡,終究還是舍不得太拘束她。
作者有話要說:漫長的蜜月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