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曼娘的眉不由微微揚起,十一小姐似怕不夠再來了一句:“僅僅一夜。嘖嘖,曼娘,都說陳家待下人恩重,這恩,也未免太重了吧,一個管事的,兒子就能隨便輸一千兩,要是……”曼娘順手拍她一下:“真是,說的就跟你不是陳家人似的?三嫂子。”
那聲三嫂子咬的極重,十一小姐噗嗤一聲笑出來,兩人打鬨幾句十一小姐才道:“知道了又怎麼辦?畢竟他家現是四嬸子那邊的人,曼娘你?”屋裡很靜,能聽到爐裡的炭發出嗶叭聲,曼娘能感覺到珠串在額上的微微涼意,很快就笑著道:“敢做就要敢當。”
做壞事的又不是自己,為什麼不敢說出去?天下多少事,不就是為了各種各樣的原因不敢說出去嗎?十一小姐笑了:“好丫頭,果然和原來不一樣了。看來,以後我可不敢惹你了。”曼娘啐十一小姐一口:“故意來逗我,還要勞煩你,除了這一千兩,武家還有些什麼?還有彆人呢?”
十一小姐的夫君連續考了三次,都沒考中進士,上一科放榜後終於心灰意冷,做舉人官去了。十一小姐陪著丈夫在京城住了這麼些年,一直住在陳家族內合力買的那棟宅子裡麵,那宅子住的人多,說話也無顧忌。
曼娘這才托了十一小姐打聽信,此時十一小姐也收了麵上笑容:“除了武家,韓氏身邊可還有兩個翠,這兩個翠,一個是家生子,另一個是外頭買來的。可是這兩個翠,出手都很大方,說實話,太太奶奶小姐們身邊的貼身丫鬟,出手大方是最平常不過的事了。可是那翠紅的娘,這些年過的,那真是,”
穿金戴銀這是不用說了,還買了丫鬟來伺候,有頭臉的管家婆子這樣做的也不少,可是翠紅的娘是個寡婦,男人死了後拖著幾個孩子過日子,聽說還和彆人有什麼事好賺些錢回來養孩子。翠紅到韓氏身邊伺候後日子才漸漸好過起來,但也沒像現在這樣大方,還和原來那些來往的人都斷了。
光靠那些賞賜,是不夠負擔起翠紅一家這樣的花銷的。但翠紅一家子這樣無忌,背後還是因為有依仗,至於這個依仗,曼娘勾唇一笑,並沒說話。
世家大族日子久了,難免會有些三四代的陳人出來,這些陳人或仗著與祖輩有功,或仗著資格夠老,到處有親,拉幫結派,從中取利。這也是各世家大族的弊病。曼娘和十一小姐都是徐家出來的,自然深知這些弊病。或者,一開始韓氏也沒想過手伸這麼長,可是在彆人的挑唆下膽子越來越大了,畢竟韓氏得到的越多,她身邊人能拿到的利益也才越大。
而一旦被察覺,拿了最大利益的韓氏自然要出麵保住他們,而韓氏被牽扯進來,事情就會不小。甚至曼娘的名聲也會得到損害,這樣的肆無忌憚,如果遇到彆人,權衡利弊下也隻會忍下這口氣。
可是,曼娘微微一笑:“他們或者忘了,我的繼母是誰?”新安郡主,是宗室郡主裡麵最特立獨行的人,守寡再嫁,以至於根本不在乎和林家翻不翻臉。十一小姐笑了:“也是,都能和整個夫族翻臉的人,能教出一個不在乎這些的女兒,也是平常事。”
真因為他們肆無忌憚,就忘了有些人是不能惹的,至於韓氏,曼娘輕歎一聲,經此一事,她就該明白,有時隻有妥協是不夠的。
晚間陳銘遠回來,曼娘和他說了這件事,陳銘遠的眉深鎖,歎氣道:“這啊,就跟朝政是差不多的,太子前日和我說,也有無數雄心壯誌,可一做起來才發現,要牽扯的人著實太多,即便是陛下,也不是能隨心所欲的。”
曼娘給丈夫捏著肩:“人這輩子,不就是這樣,其實這事,他們之前也想過,認為就算我會追究,也不過是小懲罷了,畢竟這些三四代的陳人,整個府裡都是親戚,自然認為牽一發而動全身。況且前麵還有四嬸子在這頂著,到時頂多就是吐出一些銀子,丟幾天差使,過了些日子,求一求,又會找到差使。”風險極小而收益頗大,在他們看來,傻子才不做這樣的事。
曼娘的手停在那裡,陳銘遠抬頭看著妻子,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不管是朝廷還是家裡,有些弊病總歸是要清的。”丈夫總是這樣支持自己,曼娘笑了,陳銘遠摟住妻子的肩打個哈欠:“過年說不開印,每天這麼多應酬,也隻有和你說說話,才輕鬆些。”
曼娘又是一笑,還有什麼能比夫妻同心在這樣深宅大院更寶貴的?有了這個,還怕什麼下人們的風言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