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爺哼了一聲,這樣的人,實在難以稱得上是男人,要說讀書人難免,可是自家也全是讀書人,為何不像他這樣?但畢竟是自己妹子做的決定,十一爺握一下手裡的刀把:“知道就好,你昨兒一天沒吃東西,又跪了這一夜,去吃些東西梳洗一下。”
何止一夜,還有今天半天呢,但劉七爺哪敢對大舅子說出這話,隻是拱手謝過就匆匆跟小廝去了。十一爺瞧著他背影,臉上陰晴不定,叫過一邊的小廝:“你再進去問問十四妹妹,她真就這樣定了,這個男人,著實骨頭軟。”
小廝雖然曉得跑也白跑,但還是應是往裡麵傳去了,此時聯詩已經到了尾聲,要送給曼娘的,當然不能讓曼娘來寫,而是由十小姐執筆,她素工瘦金體,一手瘦金體寫的有七八分徽宗神采,姐妹們正圍著讚歎,聽了小廝傳的話,齊齊望向十四小姐,十四小姐淡淡一笑,對小廝道:“還請回去告訴十一哥,他的好意我知道了。我定不會讓徐家再為我蒙羞。”
說話時候,眾姐妹隻覺得十四小姐眼裡似閃過一絲戾氣,不再似舊日模樣。八小姐不由一歎,拍拍十四小姐的手。十四小姐又是一笑:“日子是我過的,自己過的好才成,以後,我不會再為了彆人好惡委屈自己了。姐妹們你們放心,爹娘養了我一場,不是叫我嫁過去任受打罵毫無怨言的。”
十七小姐拍下手:“能這樣想就好,來,來,我們再讓十姐姐把這最後一句寫了,好送給十三姐姐。”十小姐已放下筆:“我都寫好了。十三妹妹,這送了你,我字寫的不好,你就拿回去糊你家的窗戶吧。”
八小姐噗嗤一聲笑了:“你這不是自謙說你字寫的不好,是在罵我們大家的詩聯的不好呢,不打你幾下還不知道你變著法罵人。”眾人說笑一陣,曼娘接過詩笑著道:“哪能拿去糊窗戶,我拿回去找人裱起來,掛在……”十八小姐已經哎呀一聲:“那要不要再每日三支香?”
十七小姐伸手去撕十八小姐的嘴:“就你嘴巧,得了,也和姐妹們聚了這麼兩日,我也該回去了。”這一說,眾人沉默,離彆的傷感開始蔓延,但都要離去,喚來丫鬟,知道外麵的馬車都已備好,又把各人的孩子叫來,也就去辭徐老太太等人。
彆人罷了,徐老太太一看到曼娘,那淚忍不住又掉落,把曼娘拉起來:“我曉得你是個好孩子,可我怕,怕以後你也似你十四妹妹一樣,有事隻在心裡,不肯說出。”曼娘看著祖母,或者這就是最後一麵,一想到喉嚨就不由哽咽:“祖母,不會的,郡主告訴過我,彆人如何待我,我如何還回去就是。”
徐老太太摸著孫女的發,雖然此時她已做了三個孩子的母親,可在徐老太太眼裡,還是孩子,眼又撲簌簌落下:“我曉得,可是這心,還是牽掛著。再過些年,我們都沒了,我的曼娘就沒人疼了。”
是人,都會走到這步,曼娘眼中也有些酸澀:“我會自己疼自己,一輩子都記得祖母。”說再多的話也要分彆,各自再致問候,簇擁著眾位小姐們出門回婆家,曼娘遠道而來,自然先請她上車,曼娘看著幾位伯母嬸娘鬢邊已有的白發,再次帶著孩子們行禮,這才上車離去,車走出好遠,都能看見眾人在門口久久沒有散去。
曼娘眼裡流下淚,睞姐兒伸出手給曼娘擦淚:“娘,您以後有什麼話可以和我說,我不是小孩子了。”謹慎哥倆在徐家玩的樂不思蜀,還在那掀著簾子往外瞧,聽到睞姐兒這樣說,謹哥兒就急忙跟著姐姐:“嗯嗯,娘,我也不是小孩子了,還被舅舅誇,說我寫的字比表哥們都好。”
慎哥兒也要爭表現,開口想說,誰曉得被自己口水嗆了下,才軟軟地說:“娘,舅舅還教我寫字,我會寫好多字了。”說著還張開雙手比了好大一個圓,想想又道:“不過,還是沒有哥哥姐姐們寫的多。”
曼娘把小兒子摟到懷裡,又和女兒碰下額頭,謹哥兒急忙擠過來,母子四人親親熱熱擠在一起,曼娘摟著孩子們:“嗯,娘有你們,娘很歡喜。”窗簾被掀起,陳銘遠滿臉笑嘻嘻地:“那我呢,難道你不歡喜?”這人,曼娘瞅他一眼隻是微笑,慎哥兒已經打算從車窗爬出去:“爹爹,要騎馬。”
車窗小,慎哥兒人圓,哪裡爬的出去,曼娘忙掀起簾子把慎哥兒交給冬雪,讓冬雪把他遞給陳銘遠:“哎,這麼調皮,也不知道像誰的性子。”慎哥兒被爹爹摟住,坐在大馬上,覺得比哥哥姐姐們坐在車裡好多了,咯咯笑著說:“曾祖父說了,像爹爹的。”
睞姐兒皺下鼻子:“胡說,爹爹現在這麼穩重。”謹哥兒也跟著弟弟點頭:“是真的,曾祖父說了,爹爹小時候可調皮了,一點也不聽話。”曼娘掀起簾子看著丈夫,不由抿唇一笑,陳銘遠嗬嗬一笑,把兒子抱緊一些:“嗯,以後你可要像爹爹一樣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