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爺聲音平靜,劉婆子卻聽的心裡一驚,麵前的男子已經蓄上了須,不再是孩子了。劉婆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是,小的明白了。”說著劉婆子行禮告退。
陳四爺摸著下巴上新生的髭須,過了許久才輕聲歎息,看著方才記下的,妻子有句話說對了,她是後宅婦人,所以不曉得這裡麵的輕重緩急,放印子錢,哪是輕鬆能賺銀子這麼簡單?
陳四爺收起思緒,喊進管家,讓他順著這些去查,管家接過,看了看那臉色就變了:“四爺,牽涉太廣,到時怕,”陳四爺看著管家:“怕什麼,莊上還有那麼多的人,到時從莊上調來人手。難道我們做主人的,就因為貪圖伺候,要被下人們轄製嗎?如果這樣的話,那趁早我就給你磕頭行禮,尊您一聲大爺,再把這家業雙手奉上,從此主奴顛倒。”
陳四爺這話嚇的管家急忙跪下:“爺這樣說,折死人了,小的並不是這個意思,小的隻是……”陳四爺唇邊露出冷笑:“你隻是怕得罪了人,我都不曉得,原來你們不怕得罪我這個主人,反而是怕得罪同僚們,看來我方才的話還說輕了。”
管家心裡叫苦不迭,雙手開弓往自己臉上打去:“是,是,是小的糊塗了,甭管這家裡什麼得臉的下人,全是陳家的人,托賴的也是主人家的福氣,現在在外頭糟蹋主人家的名聲,就該千刀萬剮罪該萬死,小的這就去查,甭管是什麼樣的人家,牽扯到什麼樣的上頭,小的一定要查個清楚明白。隻是小的還求四爺一句,到時若有人對小的要打要殺,四爺可千萬要保住小的。”
陳四爺唇邊笑容沒變,心頭的冷意卻越來越深,這家裡,再不整治,什麼雄心壯誌,全都完了。見陳四爺點頭,管家這才戰兢兢起身,看著那張紙,眉頭皺一皺,猛地想起還在陳四爺麵前,忙躬身打算退下,陳四爺的聲音還是那樣冷冰冰:“彆想著去通風報信。”
管家嚇的心都猛跳一下,忙連聲應是,全身都是汗淋淋的,也顧不上去擦汗,隻有趕緊去找人手。
陳銘遠夫妻回到京城已是三月下旬,那時陳四爺已經查的七七八八,放印子錢本錢少,利大,為頭的除了武家外,彆的也都是府裡有頭臉的,不是那些三四代的陳人,就是兒女深的主人重用的。
當然,這些人家裡麵,也是武家牽涉最深,所涉款項最多,武家連本帶利,尚有兩萬來兩,當陳四爺看到這個數字的時候,也不由吸了一口氣。陳四爺本就在戶部任職,算賬也是一把好手,就拿陳四爺自己來說,一年的俸祿年例月例,加在一塊也就千把兩。在同僚裡麵,已算收入豐厚。
要知道還有同僚不能靠家裡,每年就靠這些俸祿過日子,不過將將夠養得起一個丫鬟,連仆從都要守門的充任。每年有些額外的收入,如潤筆孝敬這些,就要攢起來,用來防備不時之需。
可是自家一個下人,光放印子錢就能得到這麼一大筆錢財,難怪妻子會動心。陳四爺看著那刺目的,四奶奶五千兩,這幾個字如同巴掌一樣打在陳四爺臉上,這樣傷陰德的事,為什麼妻子要沾手?
管家等了許久,沒有得到陳四爺的指示,不由小聲到:“四爺,裡麵有個金婆子,是老太爺身邊的杜鵑姑娘的娘,杜鵑姑娘深得老太爺疼愛,要不要……”陳四爺已經揮手:“不必,老太爺不會管這事的。”
真的?這位杜鵑姑娘,十分得老太爺的寵,昨兒打碎了老太爺的定窯蕉葉淚瓶,要是彆人,準會挨一頓罵,誰知老太爺隻是笑著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就把這事放過。連這麼貴重的東西都放過了,更彆提這事。
陳四爺自然看出管家在想什麼,自己祖父,怎麼能不了解?他這輩子,最盼著的就是這支能夠光大榮耀,為了這個,要他犧牲任何人都能做到,更彆提不過是一個婢女。
陳四爺揮手示意管家下去,小廝已經進來:“三爺一家子剛剛進門,太太請三爺去。”陳四爺答了聲好,接著就又道:“我不去前麵了,你去對三哥說,說我在祖父那裡等他。”小廝覺得奇怪,但還是退下。
陳銘遠聽到小廝說的,微微有些奇怪,但很快想到自己寫來的那封信,對陳大老爺夫婦道:“兒子該先去給祖父問安才是。”陳大太太笑著道:“你去吧,我和你媳婦也到後麵去,好好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