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帶了孩子們上車,謹慎哥倆玩的時候十分活躍,這一上車就昏昏欲睡,曼娘怕風吹進來把他們吹醒,把車簾拉好不由也打個哈欠,睞姐兒靠在曼娘肩上也沉入夢鄉。
昏昏沉沉中,感到馬車停下,曼娘打個機靈醒來,掀起車簾讓奶娘和冬雪先把孩子們都抱下來背進去,剛下車趙媽媽就迎上來,對曼娘悄聲道:“奶奶,前幾日您讓我男人查的事,有音了。”
曼娘哦了一聲,示意趙媽媽先不要說,趙媽媽會意,先和眾人把孩子們都送回去,曼娘徑直去見了陳大太太,陳大太太聽說孫兒們都睡著了,讓曼娘也趕緊回去歇著,曼娘出了陳大太太上房往自己院子去,進屋瞧了瞧孩子們各自睡著,這才回到自己屋裡,換了衣衫才叫來趙媽媽:“怎麼說?”
趙媽媽輕聲道:“我男人原本就是在外跑腿的,這鋪子裡的掌櫃們都歸誰管,之前也沒注意,得了奶奶的令去查才曉得,原先都是武大叔管著的,武大叔管了這麼二三十年,和鋪子裡的掌櫃啊,夥計們,也是十分熟悉。這回武家出事,這管事就換了個,雖還是按了原先的管法,可奶奶您是曉得的,初來一個官兒,下麵的人,總也要掂量一二,況且前次四爺查放印子錢的事,有幾個難免牽連到了,自然丟了差事。原本這幾日事情已經平息下來,可是又不曉得他們得了誰的蠱惑,說是等這事情一平下來,奶奶就要著手把掌櫃和夥計們陸續換了,這才有人先辭,還有人說,”
這句話定是十分要緊的,趙媽媽也不由壓低了聲音:“還有人說,倒不如一起辭了,給奶奶和新管事麵上難瞧呢。”曼娘手裡端著一碗綠豆湯慢慢喝了一口,唇邊露出一絲笑,有這樣想法還能說出來傳到自己耳裡,隻怕也是想讓自己用懷柔政策把他們各自挽留。
若平日說不定會這樣,但現在有武家這件事在前,有些事就不能這麼做,曼娘看著趙媽媽:“咱們家的掌櫃和夥計,每年大概多少銀子?”趙媽媽眉微微一皺就道:“這要看店麵,掌櫃的話,一年最少都是一百兩銀子,夥計二十兩,如果店裡生意好,分紅多的話,也有掌櫃一年有三四百兩的。”
曼娘把碗放下,聲音平靜:“那就靜觀其變吧。”這意思就是當做沒這回事了,趙媽媽遲疑地看著曼娘,曼娘眼神還是那樣平靜,有時候,以不變應萬變,這是最好的法子。
他們既然風聲放出去,總有個時候,到時若不辭,這臉到底要怎麼放?而辭了,一年三四百銀子的差事,不是那麼容易找的。
見曼娘主意已定,趙媽媽應是退下,曼娘用手按住太陽,把這段時間熬過就好,等理順了,這些事情就會少很多,那時就可以隻看看總帳,不必操心那麼瑣碎的事了。
既然靜觀其變,曼娘也隻當從沒聽說過這件事。陳家的總帳,是每旬由賬房交進來,這一旬賬房把總帳交過來,交帳的人等在那裡,見曼娘飛快查賬,似乎有什麼話欲言又止,曼娘看帳間歇看見他這樣,把賬本這一頁劃了下:“這筆已經在裡麵支了,以後外麵就不用再支了。”
交賬的接過一瞧,見是幾位少爺小姐們讀書時候的筆墨紙硯錢,立即道:“這是原先的舊例,去年都是比照這樣的例來的。”曼娘嗯了一聲:“是舊例,可這筆墨紙硯,基本都是各房自己備了,我曉得你們在外采買也辛苦,可買回來不用,也是白糟蹋了,不是惜福之舉,倒不如蠲了的好。”
曼娘口氣溫和,但理由充足,交帳的隻有應是,曼娘又道:“上回端午節辦香料時,我見有些香料是從我們自家的鋪子裡取的,按理,就該由鋪子那邊開個帳來,這邊記上,可我怎麼看見這邊支的是現銀子出去呢?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改了規矩?”
交帳的急忙道:“原本是三奶奶說的這樣,後來四奶奶接手,說這樣算賬不好算,畢竟每年鋪子裡要交帳時候,還要除掉這筆,於是就改成由這邊支現銀子,那邊照了一般生意來記賬。”見曼娘唇邊笑容,交賬的忙道:“這樣也有不妥,畢竟這價錢就不好開。”
曼娘笑了:“四嬸子這想法也不錯,不過就照你說,價錢不好開,你去傳我的話,就說我說的,還是照原先那樣,家裡從各個鋪子裡拿的東西,還是照原來算法,開帳來。”交帳的忙應是,曼娘這才把賬本合上交給他:“銀錢關係重大,我記得你在這家裡也是第三代了,上回查印子錢的事,都沒查到你家,可知你家素日為人謹慎,這樣的人家該賞。我思來想去,竟是賞無可賞,你家小兒子,聽說已經在外有個出身,那你家大兒子,也從這名冊上劃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