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中秋過的有些悶,雖說陳銘遠一家子都已回來,但韓氏出事稱病,大姑爺病逝,重重積在一起,讓陳大太太有些不夠歡喜,隻是帶了大家拜了月,分了月餅,又給九阿公賀了節也就帶人在桂花樹下坐著賞月。
隻有孩子們依舊無憂無慮,趙氏的長子已經能走能跳,看著哥哥們爬假山捉迷藏,也十分眼饞,奶娘又不敢放手,隻是哄著他。那孩子越發扭起來,本在自斟自飲的九阿公看見了,笑著說:“男孩子總是要調皮些,我有時覺得你們養這幾個孩子,都養的太精細了。這樣反而不好,記得我小時,跟了姐姐到處去,也健健壯壯長大了。”
趙氏聽到祖公公這樣說,忙叫奶娘把孩子放下,那孩子剛一被放下地就蹬蹬蹬往假山那邊跑,奶娘還是趕緊跟上去。九阿公笑著說:“這園子裡,這麼多的人、這麼多雙眼睛盯著,還害怕的話,等到以後長大了,還能去什麼地方?”
陳銘遠弟兄們忙起身:“孫兒謹領祖父教誨。”九阿公讓他們坐下:“我不過是多說幾句閒話,養男孩子,哪能怕他磕磕碰碰的,又不是養閨女?我每見你們因孩子跌了一跤就說丫鬟們看的不精心,也有些太過了。”
話剛說完,趙氏就見兒子在地上絆了下,然後跌下去,眾人都笑了,陳大老爺笑著道:“這孩子還真應景。”奶娘見孩子跌了,急忙抱起,本還怕會挨一頓罵,聽到九阿公這幾句,心又放下。
睞姐兒已經抬頭對九阿公說:“曾祖父,我娘就不許我爬樹。”曼娘捏女兒臉一下:“怎麼,還學會告狀了?”睞姐兒的臉埋到曼娘肩窩,有些害羞。九阿公嗬嗬笑了:“睞姐兒你要是男孩子,曾祖父什麼擔心都沒有,你弟弟,也很聰明,就是老實了些。”
陳銘遠笑著道:“依孫兒看來,謹兒長大時候,明白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到時這寬厚未必不是持家之本。”九阿公點頭:“此一時彼一時,阿遠你這話說的很對,是我拘泥了。人生在世,懂得本分二字怎麼寫,還能做到的,很難。”
說著九阿公長籲一聲,席上頓時有些壓抑,曼娘忙笑道:“人上一百,千奇百怪。況且人所經的事不一樣,心緒和性情也會不一樣。總歸是要彼此能夠容忍,不斤斤計較就是。”九阿公看一眼陳四爺,這才轉向曼娘:“你說的是,我老了,已經活過七十,不曉得還能不能活到八十,這家,不管是好是壞,都要交到你們手上。三奶奶說的這幾句很好,很好。”
此時月上中天,各人的麵容都能看得清晰,曼娘能看到九阿公麵色的疲憊和那交錯的皺紋,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算無遺策,讓事情往自己所設想的方向走的一絲不差,自己要的,隻要一家子都在一起,丈夫能陪在自己身邊,就算還能經曆更多,又怕什麼呢?
曼娘抬頭,陳銘遠已把手伸過來,握住妻子的手,紛擾世間,這麼多的人,這麼多的事,隻要有你陪著,那什麼都不怕。
中秋後的第二天,陳銘遠果然帶了曼娘往田莊去,這回沒有帶孩子們,自從三月回到京城,再到現在,曼娘覺得這些日子的事,超過之前的十年,現在能和丈夫一起,偷得浮生半日閒也好。
車駛出京城,往另一個方向去,曼娘掀起簾子看著外麵,驚訝地道:“原來京城附近也有這麼高的山,我一直以為,京城附近的山都不高。”陳銘遠抱住妻子的肩:“若沒有山,哪有龍蟠虎踞之形?”
曼娘瞧丈夫一眼:“賣弄。”陳銘遠笑的更開心:“在妻子麵前賣弄,不是很平常?”這個季節正是秋收時候,田地間一片金黃,天藍雲白,清風吹拂,能去小歇幾日,把朝中家裡的事情都拋到一邊,陳銘遠的心情也十分歡暢。
看著妻子雪白麵容,陳銘遠把她抱緊一些:“嗯,我們再生個閨女吧,我一想再過幾年睞姐兒就要出嫁,那時看不到她,就覺得心裡空空的,再生個閨女,也能讓我心裡不空。”生下慎哥兒之後,事情太多,曼娘的心並沒放到這個上麵,聽到丈夫這樣說,耳根有些微紅:“生閨女生小子,你當是去廟裡請泥娃娃呢?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再說,閨女總是會出閣的,真生個閨女,等她長大後,還不是一樣要出閣?”
陳銘遠笑了:“等二閨女出閣,我們都該有孫女了。”有孫女?曼娘有些無法想象謹哥兒或者慎哥兒當父親的樣子,可是再算算,丈夫說的也對,十六年後,謹哥兒就二十三歲,那時,隻怕都是兩個孩子的爹。
陳銘遠沒有得到妻子的回答,把她摟的更緊些:“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莊裡還有一泉溫泉呢,到時溫泉水滑洗凝脂。”再往下說去,曼娘的臉更紅了,掐丈夫手心一下:“老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