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太太的雙唇緊緊抿住,手已經握成拳,曼娘忙端杯茶給陳大太太,勸慰她道:“那些事都已過去了,大姐姐現在回到婆婆膝下,婆婆正好可以多疼疼大姐姐。”陳大太太接了茶,瞧曼娘一眼,唇邊露出笑容:“你現在也會說話哄我了。”
曼娘笑著道:“娛親本就是做媳婦該做的。媳婦再笨,也會說幾句的。”陳大太太一笑,又看向伴月:“我見眉兒麵色有些蒼白,似乎不大像是趕路辛苦。”伴月歎氣:“太太就是心疼奶奶,奶奶生二小姐的時候,有些凶險,老媽媽們說,總要好好調理個兩三年才能又懷,可那時立嗣的風聲太緊,奶奶沒有法子,懷了大少爺,懷大少爺的時候狀況很不好,甚至還……”
說著伴月就停口,陳大太太長出一口氣:“還怎樣?”伴月老老實實道:“懷大少爺的時候,三老太爺的孫媳婦常借茬來尋奶奶的不是,甚至有一回還趁奶奶下台階時候,故意伸手推她。幸虧旁邊的丫鬟婆子眼快,緊緊扶住。姑爺為此還衝到三老太爺家發了一回火,可三老太太反而說是奶奶太過嬌慣。”
伴月說著聲音都有些哽咽:“老爺沒了的這些年,姑爺和奶奶互相扶持,本是好好一對夫妻,等有了大少爺,族內那些紛紛擾擾的聲音少了很多,本以為可以看著大少爺長大,誰曉得天不佑好人,姑爺竟這樣沒了。太太,我們奶奶一無所求,唯獨求的,隻有少爺能好好讀書,小姐們都能嫁個好人家。”
陳大太太閉眼,接著就歎氣:“我明白,這孩子,怎麼信上也不肯說呢。”說完陳大太太就搖頭,即便說了又如何,那麼遠,又是族內爭端,能出一次頭,難道還能次次出?陳大太太眼裡的淚又湧出,曼娘忙低聲安慰,陳大太太傷心了一會兒才拉住曼娘的手:“曼娘,你嫁進來這麼多年,我從沒要求過你什麼,你那三個外甥,還要拜托你多照顧照顧,特彆是你那大外甥女。”
曼娘當然明白陳大太太話裡的意思,忙道:“即便婆婆不說,媳婦是做舅母的,這些事也當放在心上。”陳大太太曉得曼娘是心口一致的人,欣慰點頭:“陳家娶了你,真是大福氣。”曼娘麵上微紅:“婆婆又這樣讚媳婦,媳婦當不起。”
陳大太太拍拍她的手:“當得當得,當初我見你頭一麵的時候,見你端莊沉靜,還在想,阿遠能娶這麼一個媳婦就好了,誰知兜兜轉轉,你還真嫁到我們家來。”頭一回見到陳大太太時,曼娘還是俞泠的未婚妻子,那時想的都是嫁進俞家後如何如何,這一轉眼就十五六年了。
陳大太太說完又笑了:“我瞧弦歌那孩子,倒和你當初差不多。”伴月在旁忙道:“奶奶常說,因了那家子那麼多的事,倒讓大小姐受了不少委屈,心裡過不去,大小姐反過來常常安慰奶奶,說句……”
伴月猛省這話不能說出,忙住了口,陳大太太關心自己女兒,自然時時刻刻不肯放鬆,方才伴月已說陳銘眉生雅言、懷世傑時候都凶險,曾家那些又是不省心的,定沒有好好調治,隻怕那本元已傷,一顆心不禁疼起來,握住曼娘的手抓的死緊,曼娘忙柔聲道:“婆婆,大姐和外甥們趕了這幾日的路,難免有些勞累,不如明日等太醫來家裡瞧四嬸時候,也給大姐他們瞧瞧,開幾劑藥調理調理。”
這話說中陳大太太的心,點頭笑了:“你說的很是,這家裡有了你,我是真放心了。”接著陳大太太望向伴月:“我方才恍惚聽說,依雲給姑爺做了妾,這麼多年,也沒生下什麼?”伴月輕歎一聲:“當初陪嫁的那些,也隻有依雲和我還在,彆的不是死了就是見勢頭不好,自己走了。”
陳大太太點頭:“你和依雲都是忠心的。”說著就叫丫鬟:“去把我那對鐲子拿來,再拿兩個尺頭來。”丫鬟進裡屋尋出來,陳大太太遞給伴月:“你們忠心,當賞,這鐲子你和依雲一人一支,尺頭就是她的。”
伴月忙磕頭謝賞退出,等伴月走了,陳大太太才長歎一聲:“曼娘,等以後給睞姐兒尋婆家時候,一定要細細打聽了,那些在京裡做官人家的,兒子再好都不能要。”曼娘安撫地拍拍陳大太太的手:“知道,要照婆婆您說的,最好呢,睞姐兒就是嫁回徐家,徐家她這一輩年紀相當的人,多著呢。”
陳大太太雖知道曼娘是開玩笑的說話,卻正經想起來:“你說的對,實在不行,徐家不錯,還有秦家,這麼多的人家,你出外應酬的時候,還是要好好打聽。”曼娘抿唇一笑:“婆婆,我曉得了,其實睞姐兒過了年也才九歲。”
陳大太太的手一擺:“這些事,早想比晚想好,還有你大外甥女你也留心著,她滿了孝也十六了,隻是這孩子的家世未免淡薄了些,我怕那些有富貴眼的人家看不上。”人上了年紀,操心的就是這些事,曼娘笑了:“婆婆,那有富貴眼的人家看不上,勉強嫁去,到時外甥女難免會吃虧,倒不如往那人品端方的人家看去,這邊看顧著,日子也過的好。”
陳大太太點頭:“你說的很是,我啊,都急糊塗了。”曼娘笑著接了幾句,也就說些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