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姑娘已收了淚,起身款步走到曼娘麵前行禮下去:“陳奶奶這幾句,如撥開青天有見日之感,從此後我就布衣素服,絕不踏出這大門一步就是。”麵前如花似玉的姑娘說著這樣心如死灰的話,曼娘心中不由惻然,扶起劉姑娘:“你還年輕,今年是十八還是十九,等你哥哥出來,帶你回家鄉,家鄉那裡,總還有些產業,到時尋一個老實人嫁了,這輩子,才敢開始呢。”
劉侍郎在家鄉,也曾置下些產業,隻是劉侍郎被流放、劉大爺入獄,劉夫人一個女流難以支撐,早被侵蝕乾淨,此時曼娘提起,劉姑娘神色有些淒涼地道:“有是有,不過都被族人分了乾淨,不知道哥哥回去,能要回來多少?”曼娘拍拍她的手:“等你哥哥回去,怎麼說族人也要拿出來些,房屋總要還你們,還有那些有契的田地鋪子,陛下當日也不過將令尊流放,並無抄沒家產之意。”
劉姑娘再次謝過曼娘,曼娘拍拍她的手,又和她說了幾句就要告辭,門口突然傳來喧鬨之聲,還聽到有人拍門,守在門口的秋霜已經走上前:“奶奶,是幾個地痞樣的。”劉姑娘神色有些黯然:“孤身帶了一個丫鬟住在這裡,總難免有幾個潑皮來說些汙言穢語,日子久了,就習慣了。”
丫鬟插嘴道:“徐公子來過幾次,那些潑皮見徐公子是錦衣衛的,倒也嚇得去了,徐公子有兩日沒來了,他們就又……”曼娘不由搖頭,外麵聲音已經消失,秋霜走出門去,很快就又進來:“轎夫把他們喝走了,這雖然清靜,可一個姑娘家,我覺著。”
送佛送上西,既已答應了徐明楠,曼娘沉吟一下就道:“我記得後街那邊的宅子,還有空著的院子,不如劉姑娘你就搬過去,隻是那裡住的人多,劉姑娘可會覺得不方便。”劉姑娘是知道這樣大族在京中都有合力買的宅子,聽了曼娘這話就道:“奶奶如此盛情,吟梅無限感激。”
原來叫吟梅,曼娘拍拍劉吟梅的手:“你既不嫌棄,那我把冬雪留給你在這幫忙收拾,這些家夥想來也是房東的,也不用帶走,那邊都是齊的。”說著曼娘看著劉吟梅:“你姓劉,正好和我大姑婆的夫家同姓,就說你是她夫家同族的侄孫女,爹爹在外沒有音信,娘又沒了,未婚夫婿也急病沒了,無了依靠,這才來投奔的。”
一個投奔來的姻親,安排在後街那邊的宅子,也是平常事。劉吟梅又要下拜,曼娘扶住她:“不過舉手之勞罷了,我在家中還有事,你先收拾了,等我讓秋霜帶人來接你。記住,一定要秋霜帶人來接,你才能走。”
劉吟梅明白曼娘這叮囑是為什麼,這些日子的深居簡出,不就為的安全?曼娘又對冬雪秋霜各自叮囑幾句,也就上轎離去,順路回了一趟徐家,把安排對徐啟說了,徐啟聽了女兒安排點頭:“這樣才對,你弟弟啊,隻想著做好事,可沒想到要保全人家姑娘的名譽,這種事情,他又親自去了,傳來傳去,那是不真也成真了。”
曼娘笑了:“阿弟畢竟年紀小,又沒經過什麼事,又為朋友義氣上,這是難免的。隻是那個馮毅,以後還是少來往。”徐啟唔了一聲:“你說的是,他這樣安排,未必沒有彆的意思,到時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誰知道會發生點什麼事?再說了,他要真什麼皂絲麻線都沒有,難道就尋不出一個可托的女長輩來?兩家定親那麼久,他那邊的長輩中喜歡劉姑娘不忍看她受苦的想必不少。”
父女兩人這心,是真想到一塊了,曼娘應是,進去裡麵見了新安郡主,也就回陳家,新安郡主見她匆匆來去,搖頭道:“你和玫兒出嫁後,都是當家人,雖說能回來,可每回都匆匆來去,我啊,還真是沒事做。”
曼娘了然一笑:“這不正趕上過年,母親您彆傷心,等初二時候,我一準帶著你外孫們都回來,再讓你外孫女跟你住幾日,那時你準定煩她。”新安郡主哈哈一笑:“你這話說的不對,我怎會煩她,喜歡她還來不及,前兒我去寧國公府,寧國公夫人還向我打聽睞姐兒來著,就她那個兒子,十三四了還隻知道和一群姐姐妹妹們廝混,我怎看得上?曼娘,以後你要給睞姐兒尋婆家,可要來問過我,我彆的不知道,那些人家家裡底細,還是曉得些的。”曼娘笑吟吟應是,新安郡主也就放她回去。
回到陳家,秋霜就來回,說空院子已經打掃出來了,曼娘也就讓她帶了人去接劉吟梅,這才覺得累的不行,可瞧瞧時候,也該預備晚飯,叫進管家娘子吩咐下去,也就偷空兒閉會眼。
這一閉眼也沒多久,隻有兩刻左右,總好過沒閉眼時,曼娘隨便攏一下發,就見睞姐兒飛奔進來:“娘,您瞧,我作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