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詩社的頭一晚,弦歌都還沒想好要穿什麼樣的衣衫,還在孝期,穿濃烈是不行的,可要穿的太過素淡,會不會被人笑話?來京城這些日子,雖然也有娘的舊友來訪,但這和那時候不一樣。
弦歌拿出衣衫首飾在比劃,竟沒發覺陳銘眉走進來,看見母親,弦歌忙把衣衫放下,麵色有些赧然地道:“娘,女兒隻是……”陳銘眉經過這麼兩個月的調理,又無需擔心要去應付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氣色比起初來時已經好了許多,坐下時招呼女兒:“過來娘幫你尋,哎,也是娘的不是,不曾告訴過你,你外祖家是何等樣的人家。”
弦歌乖乖地走到旁邊坐下,終於問了出來:“三老祖的脾氣,最是趨炎附勢仗勢欺人,若他曉得陳家是這樣的人家,定不會欺爹爹的。”沒來京城之前,弦歌雖知道自己娘和齊王府有親,但一直以為,不過是娘族內和齊王府有親,並不知道齊王就是自己表舅。
提到那位三叔公,陳銘眉的眉微微皺起:“一來呢,你爹的脾氣有些迂,不願被人說,是靠了嶽父家的勢力。二來呢,在那族內越久,就越明白他們是什麼樣的人,這樣的人,撇清關係還來不及,哪裡還要巴巴地說,我們陳家是何等顯赫的人家,彆說一個舉人,就算是進士,陳家也出的不少。到時他家纏上,那才叫給你外祖他們惹麻煩。”
所以隻是逢年過節時,才去一封信,讓曾家以為,雖是陳閣老和陳太妃一族,卻隔了很遠,保不齊還是出了五服的。弦歌雖明白了,可還是不由覺得有些委屈:“可是娘要說出來,就不會受那麼多苦,還有,娘就不怕……”陳銘眉拍拍女兒的手:“我這輩子,嫁了人沒有讓爹娘放心,反而讓他們操心,本就不該。再說了,我也不是那麼迂,遇到大事我還不是會向你外祖他們求援?除了你們姐妹,我再沒彆的大事了。”
弦歌的淚落下,陳銘眉看著女兒,心裡愧疚生起:“是娘不好,若娘早日說出,你也不會這樣憂心忡忡。可我看著你爹,又覺得,多知道些人心險惡也是好的,免得萬一我去的早,你們姐弟不曉得人心險惡,失了應對。”說著陳銘眉又歎氣,生下世傑之後,身子骨就不夠好,萬一自己先去,曾家那邊主張續娶,哪會娶個什麼好的回來?誰知先去的竟是丈夫而不是自己。
聽著自己娘的歎息,弦歌急忙搖頭:“娘,是我不好,我不該抱怨您。”陳銘眉拍拍女兒的手:“我的弦歌,果然是最乖的,其實明兒去起詩社,你也不用擔心,雖說她們身份顯赫,可細算起來,個個都不是沾親就是帶故,你是去起詩社,是要看詩作的好壞,二不是誰身份高,誰的詩就一定能作的好。還有,娘要叮囑你一句,千萬彆學你那幾個堂姐,隻會動小心機小算盤。這些去的人,哪個帶的人不是那種眼尖如刀的,那些市井裡的小心機小算盤,看在人家眼裡,不過是貽笑大方。要作,就大大方方把你的才華發揮出來。技不如人也沒關係,最要緊的是要去見識。”
弦歌偎依到娘懷裡:“娘,我知道了。”陳銘眉拍著女兒的背,這些事,本來該是從小就會的,而不是現在才來教。看著女兒麵容,陳銘眉又笑了,女兒聰明,也不算辜負了自己的期望,現在已經不是在曾家時候,要處處小心了。
叮囑完了女兒,陳銘眉和她挑了件合適的衣衫,又選好首飾,讓她早些去睡,這才起身出去。等在外麵的金姨娘見陳銘眉出來,忙上前去扶住她:“奶奶,其實……”陳銘眉已經搖頭:“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年少時吃點虧,總好過長大後遇到挫折,不知所措。你姑爺,不就是這樣?”
聽著陳銘眉的歎息,金姨娘隻有應是,當日生下世傑後,陳銘眉很長時間都臥床不起,是曾把金姨娘叫過來,形同托孤,還說若新娶進的人不好,就要帶信去給陳家,讓他們來把孩子接走。陳銘眉所思所想,不過都是為了讓孩子們好一些,更好一些。
陳銘眉沒有得到金姨娘的回答,笑了笑道:“我想起了,你隻有一個侄女,原本在祖父身邊服侍,觸怒了祖父,被配給喂馬的老張,現在還在馬圈那邊,我知道你有這個心病,明兒我就去求祖父,讓他把老張夫婦都送到這邊來,做些灑掃之活。”
金姨娘沒料到陳銘眉記得這事,喜悅之情無以言表:“多謝奶奶了,說起來,雖說是我嫂子自己不謹慎,可從小放在手心上長大的孩子,現在做著粗活,還是不忍心。”陳銘眉了然一笑:“這是兩回事,當初她觸怒了祖父,得了懲罰是應當的,現在你做的好,是賞你不是賞她。”
作者有話要說:教孩子真是個麻煩事,文寫多了,深刻感覺真有個孩子的話,我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