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裡帶有抱怨,曼娘抬眼望去,見是通政使的夫人,這是陳銘遠的頂頭上司,況且臉上又帶了些酡紅,看來是酒喝多了才忍不住抱怨,不由淺淺一笑:“阿弟也大了,我又嫁出來這麼些年,他現在心裡想的什麼,彆說我,隻怕連家父都不大清楚。”
曼娘避重就輕,通政使夫人不由在心裡歎氣,自己女兒上回在徐家的賞花宴上見了眼徐明楠就念念不忘,論起兩家門戶,也是相當,若彆人家,也會托人去打聽個信,但徐家早已放出這樣風聲,也隻有迂回抱怨幾句,天下可還能去哪裡尋一個徐明楠這樣英俊有才又家世出眾的男子?
旁邊已有人笑著道:“才想起來,徐家二老太爺,也曾任左通政,這回陳三爺也任這職,叔祖和侄孫女婿同任一官,也是不多見的。”話題已然換掉,曼娘也就順著話題說幾句,弦歌她們的詩社這些日子也有些許小名氣,也有人問起弦歌的婚事,畢竟弦歌過了年就十五,到明年底就滿孝,之前說好,到時定親預備婚事,十七歲出嫁正好。
弦歌婚事,自然是陳大太太和陳銘眉做主,這些人想問的,也不外就是陳家想給弦歌尋個什麼樣的夫婿,還有那遮掩著不好說出口的,弦歌備的嫁妝有多少?畢竟成家之後,也要穿衣吃飯,這些話曼娘當然不能交底,隻說陳銘眉早已有備下。
遮遮掩掩,各自打聽,座中已有人回憶起當初陳銘眉出閣時候的情形來,當日陳銘眉出閣,也是十裡紅妝,男俊女俏,好一對佳偶,現在陳銘眉守寡,不免也有人替她感傷幾句,掉兩滴淚。
應酬了好大一會兒,雖已是八月底,曼娘卻覺得後背心都已經有汗出來,果然自家已許多日子沒開宴席,連這樣的應酬都覺得有些累。和鎮國公世子夫人說了會兒她家的菊花,答應等九月初去她家赴賞菊品蟹宴,鎮國公世子夫人又笑著道:“到時可要把你家睞姐兒帶去,這孩子,怎麼就那麼精靈?我前兒看我閨女抄回來的她們社內的詩,睞姐兒做的,真是透著一股靈氣,我還和我婆婆說,姑婆要曉得睞姐兒這樣聰慧靈秀,不曉得有多歡喜。”
衝著自己女兒來的人看來也不少,曼娘笑著謙遜幾句,等過了年,睞姐兒就十歲了,這個年紀已然不小,此時冷眼相看人家也是情理之中,隻是鎮國公府的那幾個年歲相當的孩子,不是輩分對不上,就是曼娘覺得嬌養了些,深宅大院長大的孩子,能不嬌養的又有幾個?也不是人人都似九阿公一樣,舍得自己親孫子年紀不大就出去遊曆。
女兒的婚事這樣看來還真是有些難辦,天下哪有這麼十全十美的人等在哪裡呢?看著坐在陳大太太身邊,在那應對得體的睞姐兒,曼娘心裡是既歡喜又惆悵,這個給自己帶來無儘歡喜的女兒,也要操心她的歸宿。
滿月酒辦完,曼娘又從陳二奶奶手裡把這家裡的事接過來,兩人已經配合默契,不需要多說什麼就曉得該怎麼交接更改。陳四爺謀外放也有了消息,揚州通判缺員,陳四爺就補了這個職位。
揚州是不輸給京城的花花世界,更何況江南女兒溫柔似水,消息傳出後,韓家更加急躁,韓氏在韓家已有一個多月,曆來女兒歸寧也有住這麼久的,但那多是娘家太遠,難得歸寧一趟才住這麼長日子,韓陳兩家,也就隔了兩條街的路程,哪有這麼長住的?
任命下來的第二日,韓大爺就在衙門那裡截住陳四爺,請他到自家一敘。韓大爺的來意陳四爺是明白的,略微推辭之後也就跟他去了韓家。
丫鬟進來報說陳四爺不回來用晚飯時,曼娘正在和陳二奶奶算這些有意打聽弦歌的人家裡麵,有哪幾家可以和陳大太太陳銘眉商量,聽到丫鬟說陳四爺被韓家請去,陳二奶奶的眉不由微微一皺:“這事我們在旁邊瞧著,也巴望他們夫妻早日和好,眼看著兩個侄兒日日長大,這夫妻不和,外人倒罷了,他們弟兄們瞧在眼裡,總是不好。”
曼娘應了聲就對陳二奶奶道:“我瞧著這朱家還不錯,朱五爺和你三弟也是交好的,這來說的是朱大爺的二兒子,那孩子以前我去朱家赴宴時也見過,也很聰明,隻是朱老爺官位不顯,現在還在史部郎中上,他都快六十了,仕途隻怕也就這樣了。”
陳二奶奶拿過另一個帖子:“其實吳家這個也不錯,隻是年歲稍微大些,都十八了,真成事的話,隻怕一滿孝就要嫁過去。”曼娘把桌上這些帖子都收攏起來:“不管怎麼說,我們說了都不算,還要婆婆和大姐姐定奪,還是先去婆婆那邊吧。”
陳二奶奶也跟著起身,做長輩的,對晚輩的婚事是最為操心也是最喜歡指點的,聽了曼娘和陳二奶奶的話,也和陳銘眉在那商量起來,陳銘眉拿起朱家的那個帖子:“要論舊誼,朱家是最好的,不過朱大奶奶我聽過,似乎身子有些不大好,我這話不是抱怨的話,當日我若出嫁後,能有個婆婆在上麵教導,這彎路也要少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