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過了門五六天後,齊長史就帶家人離京返鄉,齊氏夫妻去送彆後,日子也就照樣過下去,轉眼就到了中秋,今年新添了一個人,隻怕明年又會添人口,彆說陳大太太歡喜,九阿公也十分歡喜,中秋那夜一家子坐在園裡桂花樹下,聞著桂花香,賞著圓月,吃著螃蟹,說說笑笑過的十分歡喜。
到了第二日早上,因著夜裡睡的遲,眾人都還睡著沒起,曼娘就聽到外麵傳來嘈雜的聲音,接著有人急促地叫:“三爺、三奶奶,老太爺的舌根又僵了。”這一聲喊雖不甚大,卻讓正在夢鄉裡的曼娘和陳銘遠登時就坐起身,陳銘遠還在尋掛在外麵的衣衫,曼娘已經把外衣扣好走到門邊拉開門:“請太醫了沒,是個什麼情形?昨兒不是好好的嗎?”
來報信的是九阿公房裡的丫鬟,聽到這樣問就急忙道:“昨夜老太爺十分歡喜,散了後還命小的們去熱了黃酒,他和九少爺兩人又在那說了好半日,直到……”曼娘已經回頭瞧著那丫鬟:“祖父身子還沒複原,你們聽他要熱黃酒,為什麼不來報?”曼娘稍有這樣的,那丫鬟本就被嚇,聽到這話急忙跪下:“奴婢也想著來報的,但老太爺說了,難得歡喜,偶爾一次也沒什麼,這才沒來報。誰知,誰知今早起來,聽不到老太爺有動靜,去瞧時候才發現老太爺滿麵涎水,舌根都僵了。”
曼娘這會兒也無心追究,就匆匆往九阿公那邊去,又命人快些請太醫來。等曼娘到九阿公房裡時,還沒進房就聽到九少爺在那嗚嗚咽咽地哭。曼娘的心都差點跳出來,急忙走進去,見一個婆子正在那牢牢抱住九少爺,不許他過去。曼娘也隻有摸摸九少爺的頭就往床邊瞧,九阿公此時麵色異常紅潤,涎水已被擦掉,倒比平日瞧著精神還好,隻是那口一直張著。
見曼娘到了,丫鬟們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急忙上前道:“已經給老太爺灌了藥丸,可是那藥丸下去,也不似平常一樣。”見丫鬟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曼娘曉得她們也是怕被主人家遷怒,忙道:“照了太醫說的法子做了嗎?”有人答道也做了,但不似平常一樣有效驗,曼娘的心一直往下沉,上回中風還沒好,這回又如此,隻怕九阿公的壽數,就快終了。
陳銘遠已經進來,見九阿公如此就吩咐人把九少爺先送回趙氏房裡,自己坐在床邊,竟似癡了一般,難道這回搶不回來?太醫已經來到,見陳銘遠如癡了一般,也沒有請陳銘遠挪動一下就先給九阿公診脈,兩隻手分彆診了又用銀針往九阿公人中穴上插去,見帶出的血都是暗的,不由搖一下頭。
這搖頭是什麼意思,在場的人心裡都清楚,曼娘顧不上九阿公先去拉丈夫的手,感到丈夫的手十分冰冷,但手心裡偏是濕漉漉的。再抬頭往他麵上一瞧,見他麵上竟看不出悲喜,這下心如被刀割了一樣,急忙喚他的名字。聽到自己的名字在耳邊響起,陳銘遠才發現自己竟一直坐在九阿公身邊,低頭對曼娘說了句,我沒事。
可話音未落,陳銘遠就覺得心口特彆難受,喉頭腥甜,張口就是一口血吐出去。這下不光是曼娘,旁人也都呆住。陳銘遠覺得唇角有些濕,伸手一擦,見到那點猩紅血跡,還想安慰妻子,可頭一暈竟暈倒過去。
暈倒之前,陳銘遠隻聽到妻子的驚叫,還在想該安慰她不要叫的,可什麼都說不出來,接著就陷入昏迷。當陳銘遠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自己房內,隻感到喉嚨乾澀,陳銘遠想喝茶,想直起身卻覺得身子軟綿綿的沒有力氣。還要再用力時已經聽到睞姐兒的聲音:“爹爹你醒來就好,您是渴了還是餓了?”
看見女兒,陳銘遠想笑一笑,但往女兒身上瞧去,那笑容就凝固起來,睞姐兒身上穿的,分明是素服。看見自己父親這樣,睞姐兒聲音很低低道:“爹爹,曾祖父他,過世了。”
過世了,這三個字,讓陳銘遠不知該怎麼和女兒說,睞姐兒已經端過一盞參湯來:“太醫說您沒什麼大礙,不過是數年太過勞累,才會這樣。好生歇息就好,陛下已經知道您病了,特地命人賜下兩支百年老參。”
作者有話要說:小陳都變成老陳了,也沒好好休息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