櫛名琥珀牽著妹妹繞商業中心轉了一圈,沒有再發現什麼較為特殊的咒靈。
小女孩捧在手裡的鯛魚燒已經隻剩下尾巴,她放慢速度小口小口咬著,吃得很珍惜。
等到最後一塊烤得金燦的魚尾巴被安娜嗷嗚一口吞進肚裡,櫛名琥珀也已經構想出了關於眼睛的幾個改造方案。自認今日任務已經完成,在詢問了妹妹要不要去附近兒童樂園之類設施玩一會兒、並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否定回答之後,二人便一同踏上了返程。
雖然並非節假日,但附近的人流量依然不小。
手牽手的甜蜜情侶和三兩結伴的閨蜜團漫步走過,有牽著大把氣球、或推著棉花糖車的小販站在街角,帶著滿麵笑容遞給踮起腳尖來的孩子一份甜蜜,那些柔和鮮亮的繽紛色彩光是遠遠看著,就能夠讓心情不由自主地愉快起來。
安娜是個很乖又很內向的孩子,即使出神地注視著某個被同齡孩童簇擁的攤位,也絕不會主動開口索要。
雖然完全沒有點亮“察言觀色”這項技能,但櫛名琥珀看見周圍那些興奮不已的孩子,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的念頭就是“安娜一定也會喜歡”。
於是氣球、棉花糖、三色丸子、草莓大福……所有東西他都一樣不落地買了些。
直到妹妹小小的懷抱勉強抱住這一大堆玩具零食,頰邊因為快樂和羞澀泛出無法掩飾的鮮明緋色來,並以十分堅定的態度表示自己真的拿不下了,他才遺憾地放棄了繼續掃蕩的舉動。
但隻要看著隻到自己胸腹間的小女孩,那雙平日裡總是顯得沉靜的紅眸一閃一閃亮起來,像是晴朗夜空裡初升的星星,整個心臟都不由自主變得柔軟,因為那熨帖的溫度而皺縮起來了。
——相處的每一刻,都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是他血脈相連的、僅有的親人。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最多隻花費二十分鐘,兩人就能從赤町商業中心步行回到幾個街區之外的吠舞羅。
雖然中間因為售賣大福那家甜品店人氣過高,聞名前來排隊的顧客甚至擠出門外、長長的隊伍蜿蜒了小半條街,導致光是等候的時間就有半個小時還多,返程的時間也就無限拉長。
本著“排了這麼久的隊不多買點豈不是血虧”的質樸想法,櫛名琥珀不光買了妹妹心儀的、有著漂亮淺粉色外皮的草莓大福,更是踩著店裡單人購買份額的上限一通掃貨,各種熱賣品類都往托盤裡放了好些。
走出店外之後,他先把大福拆開遞到安娜嘴邊,自己挑挑揀揀,拿了一塊白生生軟乎乎的雲朵麵包出來。
鬆軟的麵包體表麵篩滿了均勻一層薄薄糖粉,小心翼翼撕下一塊,露出的截麵確實像名字一樣潔白綿軟,布滿了細密的孔洞,充作夾餡的鮮奶油以相當誘人的姿態顫巍巍地流了出來。
遲疑一瞬後慢吞吞放進口中,舌尖上傳來的味道讓櫛名琥珀瞳孔一縮。
……該說是意料之外的好吃嗎?
濃鬱的奶香味和麵粉的香氣,能品出糖粉的味道卻不顯得甜膩。
他下意識停下腳步,回頭望向招牌準備記下店鋪的名字,恰逢店門內掛的鈴鐺叮鈴鈴作響,玻璃門被人從內側推開,從中邁出的客人不期然和櫛名琥珀對上了視線。
白發的男性穿著相當修身的深色製服,個子驚人地高挑,在人群之中顯得出類拔萃。
要說整個人身上最為引人注目的點,無疑是蒙在鼻梁上、將那張線條流暢的俊朗麵龐遮蔽大半的眼罩,是會讓每個偷偷窺視帥哥的路人產生“他到底是怎麼看到路的”等諸般疑惑的程度。
男人單手插在兜裡,雖然明顯已經是步入社會的成熟大人,此刻身周卻隱隱散發著類似高中DK的直白不爽氣息,如果麵前有擋路的小石子,一定會被狠狠踢飛出去吧。
至於“除了性格一切都很完美”的人民教師五條悟為什麼會這麼不爽——
他直勾勾地看向麵前幾步之遙的櫛名琥珀。準確地說,是看向少年手裡提著的牛皮紙袋,上麵印著甜品店的LOGO,裡麵裝著的各式點心多到快要溢出來。
“啊,”在片刻的停頓之後,兩手空空的白發青年若有所思、意味深長地陳述著事實,“原來就是你把店裡都搬空了啊。”
——害得他百忙之中抽空跑出來一趟,結果連足以彌補熱量消耗的甜品都沒有補充到。
這個人果然和自己天生不對頭啊。
五條悟忍不住冒出如上想法的時候,遭到陌生人譴責的櫛名琥珀以注視有聲玩具的平淡視線瞥了他一眼,隨即無動於衷地轉過身來,衝一旁的妹妹招了招手。
“走了,安娜。”
小蘿莉“嗯”了一聲,扯著身後的氣球邁著小碎步飛快跟上來。
剛剛走出兩步,又忍不住回頭辯解:“才沒有搬空……每樣拿了兩個,而已!”
而那個奇奇怪怪的白發青年邁著長腿跟上來,視線一直停留在她手裡咬了一口的草莓大福身上,聞言偏了偏頭,笑得十分無辜且討打。
“嗯嗯,這樣啊這樣啊。可是我想吃很久的毛豆生奶油大福剛好售罄了,這也是事實嘛。”
商業街人流熙熙攘攘,同行一段街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是過了一個路口、又過了一個路口,幾乎就要離開商業中心範圍之外了,男人卻還是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優哉遊哉跟在後麵——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在接收到妹妹“哥哥認識這個奇怪的人嗎?”的疑惑眼神,並搖頭給出否定回答之後,櫛名琥珀繼續選擇無視對方,按照自己的節奏往前走。
想跟就跟,他才懶得搭理。
至於把到手的甜品分出去,那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jpg
本以為路遇尾隨癡漢已經是返程途中最大的波瀾,結果剛剛拐過下一個路口,就遭遇了意料之外的變故。
剛剛繞過九十度的牆角,視線還未完全明朗,頭頂已經籠上一層驟然而至的濃密陰影——!
不知何時潛伏在前方的怪物正高高躍起,臃腫畸形的龐大身軀落下時帶起呼嘯的風聲。
它裸/露在外的皮膚蒼白浮腫,身上還殘留著些許因為變形而被撐破的衣物碎片,外形像是在海水中浸泡過久而膨大的人類屍體,然而卻又生有泛著幽光的鋒銳利爪,唇邊探出的獠牙落下森森涎水。
遭遇突襲的櫛名琥珀眯起眼睛,始終藏在袖中的月靈髓液宛如出洞的銀蛇般湧出,最前端呈現出雪亮的刀鋒。
但利刃即將毫無阻礙地切入怪物□□的時候,少年突然微微抿唇,眼角餘光瞥了下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安娜,隨即改變主意,將魔術禮裝形成的無匹鋒刃散開,化作了堅實柔韌的細網。
怪物在下落途中無處借力,像是主動送上門一般落入羅網之中,拚命掙紮之餘,發出一串串古怪的嘶吼。
“便當——呃,便當——!!”
……沒有智慧,或者說智慧極其低下嗎?
不像是英雄協會對抗的主要敵人、那些由人類變異來的怪人。
是某人異能力的產物嗎?
櫛名琥珀將安娜護在身後,謹慎地繞開不停掙動的怪物,打量著前麵那條街道上的景象。
意料之外的場麵讓少年的瞳孔為之一縮——
粗粗一數之下,約有五六隻類似的怪物正在蹣跚著站起,伴隨著路人此起彼伏的驚恐尖叫,搖搖晃晃地向這邊走來!
那副棄慌忙奔逃的其他人於不顧,一心一意向這邊奔來的樣子……目標是自己嗎?
他沒有理會那些逐漸迫近的類人怪物,轉而按住了安娜的肩膀,和仰起頭來的女孩對視。
“向我許願吧,安娜。”
櫛名琥珀的聲音放得一如既往地輕,像是置身戰場之外般溫和平靜,“許願離開這裡,安全地回到吠舞羅去。”
他的念能力絕非萬能,有著既定的上限。
櫛名琥珀本身的力量是基數,對許願者產生的認可情緒是加成的杠杆。許願之人愈是被他所在意,就能夠實現愈發龐大的願望。
但建立在這樣的“誓約與製約”的基礎上,可以推測出來的規則是——
如果許願者許下了遠遠超過櫛名琥珀能力之外的願望,在“自身的力量”被“認可的加成”翻倍之後依舊無法滿足、不能實現,而櫛名琥珀偏偏又對這樣不知饜足的願望表明了“我準許”,那麼等待他的必然是生命力被儘皆抽空、整個人化為那願望熊熊燃燒的養料這樣的下場。
所以他從來隻實現那些確信自己能夠滿足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