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家人的陰雲如有實質地緊覆在頭頂,讓櫛名安娜感到難以言喻的恐懼和不安。
但如果能得到Scepter4的配合,將氏族的壓力分散出去的話,沒有衝突、不用戰鬥,劍的力量得到壓製,那個進程不就能在最大程度上得到延緩嗎?
她掙紮著閉上眼睛,將臉龐埋進身邊青年堅實溫暖的懷抱裡,脊背不住地輕微地顫抖著。
但聖杯戰爭同樣是關乎性命的事。既然之前哥哥說了不想和Scepter4扯上關係——
“那就合作吧。”
櫛名琥珀輕聲給出了回答。
安娜從周防尊懷裡抬起頭來,和後者一同投來訝然的目光。
隻有特意將赤組相關的優待劃入談判條件之中的宗像禮司微微頷首,懷抱著早有預料的微妙心情,衝著新鮮出爐的合作者伸出了右手。
“感謝您的信任,合作愉快。”
說服進行得如此順利,但眼下目標達成,青之王心中卻有些說不清的奇特感受。
【是因為妹妹吧。】
明明那麼抵觸官方的插足……卻隻是因為那女孩再輕微不過的態度表露,默默做出了這麼大的讓步。
與紙麵上記載的堪稱殘酷的幼年經曆截然相反,接觸的時間甫一長久,輕易就能突破少年冷漠疏離的表象,觸及其下最溫熱柔軟的那部分。
但蚌已經習慣了用緊閉的硬殼保護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輕易開口、流露分毫引人同情的軟弱模樣。
——是個讓人心疼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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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換過聯係方式之後,圓滿完成任務的宗像禮司起身告辭,離開了吠舞羅。
重新閒下來的櫛名琥珀一麵等候十束多多良特製愛心早餐,一麵縮在沙發上雙目無神地發呆。
安娜捏著幾顆紅色玻璃珠,心不在焉地在桌麵上彈來彈去,不時偷偷抬眼瞥一下神遊天外的哥哥;同樣深陷在沙發溫暖懷抱之中的周防尊就要直白得多,視線牢牢鎖定在白發少年身上,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等到男媽媽十束把煎蛋、黃油吐司和熱牛奶端上來,興致高昂地表示自己有在按照雜誌上推薦的主婦省時便當菜譜練習,等一下餐後甜點還有蘋果沙拉,櫛名琥珀才從鼻腔中擠出了代表“知道了”的敷衍嗯聲。
在他認真掃蕩盤子裡的碎屑的時候,因為極少說話、大部分時間都被櫛名琥珀當做吠舞羅的吉祥物或背景板的周防尊出聲了。
“不是說‘絕不會有和青服的家夥們合作的打算’嗎。怎麼,改主意了?”
鎏金的瞳孔像是倦怠的獸,明明惺忪疲憊,卻還是從內裡更深處透射出清醒的神光,帶著再明顯不過的趣味,一瞬不瞬地鎖定了這邊。
櫛名琥珀把空盤子遞給笑眯眯的十束多多良,注意力都放在後者從身後掏出來的蘋果沙拉上,聞言下意識輕嗤了一聲。
“不關你的事吧。”
“交換條件是Scepter4給吠舞羅大開綠燈,如果這都不關我這個王的事,那還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呢。”
紅發的青年緩緩直起腰來,嫻熟地銜起一根香煙,唇間亮起明明滅滅的火星。
逐漸彌漫起的灰白煙霧遮擋住了他的麵龐,柔化輪廓的同時,也使得表情的細節儘皆隱沒在縹緲的霧後,所思所想都無從揣測了。
半晌之後,他終於出聲。
“紙麵上的東西終究是死物,沒有眼睛看到的真實。——不管怎樣,對安娜來說,你是個很好的哥哥。”
原本低頭一心一意與蘋果沙拉搏鬥的櫛名琥珀捕捉到關鍵詞“安娜”,暫且抬頭窺視了一眼妹妹的表情。
小蘿莉堅定地用力點頭,把玻璃球拋到一邊,急切地上來扯住了他的衣袖。
“但是,跟Scepter4打交道,也許會很麻煩……”
她敏銳地意識到哥哥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自己,焦急到不知說什麼好,隻能訥訥地問,“沒關係嗎?”
櫛名琥珀剛準備開口安慰,一旁的周防尊已經將燃儘的煙蒂丟進煙灰缸中,輕輕吐出最後一口白霧。
“這也是我想說的。”
“不論你出於什麼理由答應了青之王的條件,吠舞羅受益,這是不爭的事實。”
稱不上多麼嚴肅、或者心理鬥爭許久後做出了多麼重要的決定,獅子般的青年倦怠地靠回沙發上,左右腿放鬆地疊放著,以相當隨意的口吻衝著櫛名琥珀發出了邀請。
“你也想陪在安娜身邊,不是嗎?那就留在吠舞羅吧。”
櫛名琥珀茫然地注視著對方。
未能在第一時間理解其中的含義,但是不知為何,血液流動的速度驟然加快,心臟跳動的聲音在耳邊鮮明地回響著。
他喃喃道:“我已經留下來了……”
周防尊重新拿出一支香煙,在點燃之前,衝著他微微挑眉,露出一個轉瞬即逝的輕笑。
“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
“所謂的‘家族’——把這裡作為今後的‘家’,一直留在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