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無論他怎樣在常人忍耐的底線上瘋狂起舞,少年給予他的回應始終如一。
——那就是沒有回應。
到了最後,更是毫不在意地給予花費大把力氣抓到的寵物以自由。
這種態度讓真人恍然意識到,櫛名琥珀對於自己這隻誕生於人類惡意的特級咒靈,自始至終所抱持的態度,就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隻是對於稀有寶可夢的好奇罷了。
正常人會對一隻稀有品種的貓貓心思深沉地使用計謀,命令它臥薪嘗膽潛入敵營,帶來喵星的情報嗎?
正常人不會,腦子裡壓根沒有這根弦的櫛名琥珀更加不會。
但是,以上的全部推論,畢竟來自真人由於自身特質而對人類情緒的格外敏感,以及在前段時間的相處中對櫛名琥珀性格的了解。
換而言之,就是相當主觀。
就算如實告知,自己的同伴們也會因為自身所背負的、無法違抗主人所有命令的那份契約,而失去所有可信度。
歸根結底,真人並不認為這份契約的強力程度會對自己造成任何影響。
單純將自己視為寵物的少年,說是愚蠢也好、天真也罷,從來就沒有將他當成打入咒靈內部的手段。
那顆總是空空蕩蕩的漂亮腦袋裡,大概根本就沒有搭載能產生類似想法的構件吧。
但顯然,對櫛名琥珀這個個體沒有任何了解而對人類整體的卑劣作風相當熟悉的其他咒靈,並不這麼想。
真人的沉默時間太過漫長,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下水道中的氣氛也變得無比壓抑和凝重起來。
甚至連有所察覺的小章魚陀艮都不安地擺動著觸手,躲到了花禦的身後。
沒有得到答案的漏瑚後退半步,和吊床上的真人拉開了距離。
微微眯起的獨眼之中,警惕和猜忌之色愈發明顯。
“……如果真的被那樣操縱了的話,現在的你的一言一行,甚至都未必是出自於自身的意誌吧。”
對於咒靈們而言,既然真人無法反抗來自櫛名琥珀的命令,那麼顯然,他將不再值得信任。
無法確定他的所作所為是不是彆有用心,退一萬步講,就算什麼也不做,隻要簽訂了契約的人類發出詢問,無論多麼絕密的計劃,隻要真人知情,就不得不如實回答。
“若是真的如你所說,你不會以為我們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裡交換信息吧?”
被無止境懷疑的真人有些煩躁地懟了回去。而咒術師沒有蜂擁而至這個事實,也的確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現場的氣氛。
但也僅此而已。
最關鍵的問題依舊沒有解決,大家都心知肚明。
在此之前,在咒靈們的小團體中。真人因為對人類行為模式的了解、以及層出不窮的主意隱隱成為了主導者,而此時此刻,這個被眾人默認的位置顯然即將易主。
未曾設想過的發展方向,讓真人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同為特級咒靈,早已習慣了對同伴毫無保留地分享自己得到的所有信息。
在真人脫困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將自己這些最為親密的同伴召集起來,如實交代了自己近期的收獲,不曾隱瞞契約的存在。
……到了最後,卻收獲了這種互相猜忌的局麵。
【這樣的話,不就和那些人類一樣了嗎?】
帶入同伴的立場無法信任自己,理智思考之下,真人並不是不能理解。
厭倦。失望。無力。
諸如此類……隻是胸腔中有些從未體會過的感情在萌發罷了。
他以手支頤,垂著腦袋思考了一會兒,最終選擇從吊床上跳了下來,輕快地落地之後,在花禦和漏瑚情緒複雜的注視中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沒辦法啊。雖然我覺得,能夠將契約的存在如實告訴你們,已經說明那個人沒有操縱利用我的想法了……嗯,但是,隻要風險存在,總歸不那麼令人放心啊。”
“——總之,我果然很討厭這種像是人類一樣彼此猜忌的環節。”
垂著三條藍灰色發辮的青年幻化身形,在原地變成了渾身密布縫合線的藍灰色貓咪。稍微拉伸了一下軀體之後,肆意地甩了甩蓬鬆的大尾巴。
貓咪的腳步輕快、步伐敏捷,踩著下水道少數幾塊相對乾燥的地磚靈活跳躍著前進,很快就把另外幾隻特級咒靈拋之腦後,消失在視線範圍之外。
隻留下漸遠的聲音逐漸飄來,在鋪砌牆壁的石板上碰撞出飄渺的回音。
“既然如此,我會回到那孩子身邊潛伏下來。後續的信息我會設法傳來,至於真實與否,就麻煩你們自己判斷了哦?”
“和愈發肖似人類的你們相比……似乎他更像是我的同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