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良辰美景(1 / 2)

不是吧魔頭你! 多梨 15424 字 8個月前

花又青生平第一次指揮大局的任務,就此告一段落,戰況複雜,她喜憂參半。

喜:事情發展如計劃般順利,薑國君主並沒有對牧霞一見鐘情,而是成功注意到馮昭昭。

憂:牧霞也愛上了馮昭昭。

當馮昭昭將柔弱的牧霞小心翼翼地扶到房間中安置時,花又青繞著院子轉了兩圈;

當聽到牧霞感激涕零、柔情萬種地說此生願追隨馮昭昭、為奴為婢也再所不辭時,花又青在院裡中打了兩套太極拳;

當薑國君主差人詢問馮昭昭姓誰名誰,是誰家女兒時,花又青直挺挺地躺在院中青石板上,眼睛失去焦距,無神地注視著一方藍藍天空。

王不留十分委屈,他解釋自己沒有拉住馮昭昭的原因。

“她不是我們呀,那麼脆弱,我要是用力,萬一拽掉她一條胳膊怎麼辦?就算沒有拽到胳膊,她是要入宮的女人,大街上,那麼多雙眼睛看著,我一個清純少年,和她拉拉扯扯也不好啊……”

花又青:“嗬嗬。”

事已至此,似乎也沒有彆的辦法。

牧霞是一個孤女,身上沒有任何修煉過的痕跡,她身世也可憐,先前跟隨父親,輾轉著各個酒樓賣唱。

如今父親亡故,一個女孩無依無靠,本想投奔京城的叔父,誰知叔父待她十分苛責,又想將她隨意地許給人家——忍無可忍,這才逃出來。

不期想,竟誤打誤撞,被馮昭昭救下。

一個幾乎對男人失望透頂的孤女,愛上了果斷決絕的恩人,儘管對方是個女子,在她心中,亦傾慕之。

事已至此,花又青已經沒有心思去考慮這段陰差陽錯的感情,隻憂心馮昭昭將來如何。

她隻記得,幾年後,馮昭昭會被封後;封後不久,君主便生病,纏綿病榻,太子又年幼,馮昭昭強勢上位,把持朝政,以一己之力推動改革。

誰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待牧霞休息後,馮昭昭才得以見了花又青。

此刻的她已經得到了宮中公公的暗示,君主頗為欣賞馮昭昭挺身而出救助弱女子的壯舉,更是差人詢問她家世,其目的不言而喻。

馮昭昭回複對方的,還是她的假身份。

馮節度使的女兒,馮正熙。

公公領旨而去,還特意留了一枚玉佩,說是君主所贈,不是尋常的雕品,上有劍穿牡丹,乃剛柔並濟之美。

見到花又青時,馮昭昭手中把玩著這一玉佩,微微含笑,柔柔喚她一聲青青姑娘。

她很聰慧,不等花又青說,自己便先出口:“你們原本想阻止牧霞同君主相見,是嗎?”

花又青點頭。

“君主今後會愛上她?”

花又青繼續點頭。

馮昭昭笑了,反倒主動先寬慰花又青:“那倒也無妨,我入宮,是為了自己能過得更好,不是去奢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花又青不知該說些什

麼。

清水派的弟子,雖無戒律禁止成家,素日裡接受的,也都是此生唯有一伴侶的教育。

一生一人,生死結契。

若有違背,不入輪回。

“這世界上,總有人力所不能及之事,”馮昭昭忽而說,眼望青石,那上麵擺著一盆燦爛的蟹爪蘭,下麵卻生著濃濃茵茵的青苔,“有失必有得,青青姑娘,多謝你們這些時日為我謀劃,可大約天意不可違,上天要牧霞隨我入宮,自有他的道理。”

本是無心之語,花又青卻心中一顫。

天意不可違。

道法自然,冥冥之中,萬物皆有它運作的一套規律。

她有些迷茫:“馮姑娘,如果你沒有遇到我,是不是現在也已經順利入宮?”

馮昭昭怔住:“什麼?”

“就是,假設我並不存在,從一開始就沒有遇到你,”花又青比比劃劃,“當初救你的人是我哥哥,這一路上救你、陪伴你的也是我的那些師弟們……就算沒有我,你也會經曆同樣的事情,有同樣的感慨,同樣入宮。”

就像,無論花又青他們有沒有這一通折騰,牧霞都會入宮。

區彆隻是,她從戀慕君主變成了戀慕馮昭昭,但大致的人生走向仍相似。

若天道如此,宿命注定,那為之所努力的一切,難道都是無用功?

馮昭昭微微蹙眉:“青青姑娘為何忽然有此感慨?這種問題,我也不知……但如今是你在這裡,時移勢易,你我二人的情誼絕不會被替換。”

說到此,馮昭昭主動拉住花又青的手。

她握著那一方牡丹刺繡的手帕,搭在青青手背上,柔聲:“我是個普通人,不懂那些高深玄妙的道法,隻知道,此刻你我的感情是真的。”

……

辭彆馮昭昭後,接下來兩日,花又青的腦海中,都是她那句“此刻的感情是真的”。

幻境是假的;

她是真的。

兄妹是假的;

和傅驚塵的情誼是真的。

……

雲霧拂衣過。

花又青禦劍而行,時不時地看右前方的傅驚塵。

後者容色淡然,專心禦劍,載了兩個受傷的師弟。

和傲龍派起衝突時,不可避免地有弟子受了些傷,幸而傷勢不重,還是花又青動用了治愈術。

心一分神,花又青腳下劍身不穩,身後的溫麗妃喚了一聲青青,她方回轉過神,勉強一笑:“宗主。”

“和兄長吵架了?”溫麗妃傷口未愈,不適宜禦劍,此刻她和腿腳不便的藍琴都在花又青劍上,她問,“這幾天,你似乎不怎麼與他交談。”

前幾日,這兄妹可不是這樣的,舉止親密,笑笑鬨鬨,比尋常新婚的小情侶還要濃情蜜意;

怎麼這幾天,說冷戰就冷戰?

不爭不吵,隻是瞧著,像兩個人都在刻意避著對方。

藍琴也小聲說:“傅師兄怎能

如此?我同哥哥吵架,不出兩日,他必定會來哄我的。”

她口中的“哥哥”,指金開野。

藍琴腿腳不便,雖也能禦劍,卻無法保持長距離的飛行。如今回玄鴞門,隻能由花又青載他們二人。

花又青說:“可能因為我這件事做得太差,哥哥生我的氣了。”

她已經隱約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馮昭昭英雄救美那一日後,傅驚塵並沒有苛責她。

儘管這件事做得稀裡糊塗、甚至於糟糕,也沒有任何人追責。

他隻說了一句,天意如此。

牧霞甘心做馮昭昭的替身侍女,隨她一同入深宮;

馮昭昭明知牧霞將來會成為寵妃,卻仍應允了她。

一切都逃脫不過冥冥中注定的天道輪回。

可這似乎並不符合他的本意,花又青清楚地記得,傅驚塵是不信什麼天命的。

連帶著她,現在也開始懷疑,這所謂的上天注定,是否真的不可違背?

為何有思維的人,一定要受所謂天道的控製?

就像傅驚塵,遲早會成為危害一時的大魔頭——這才是花又青這幾日傷神的點。

若天道注定傅驚塵會作惡多端,那麼這個幻境裡的他,是不是也要走那條人神共憤、眾叛親離的路?

先前的花又青,始終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這一切,傅驚塵是魔頭也好,是善人也罷,不過都是鏡花水月的一場幻影。

可現在的她不能保持理智了。

她無法再將傅驚塵當作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多行不義必自斃,截止到花又青入幻境前,傅驚塵那浩蕩的聲勢已然引起諸多修仙者的征伐。

又因他折磨人的手段過於殘忍,眾人皆是敢怒不敢言,私下裡高漲的恨意與懼意足以漫溢朝野。

甚至於,多個門派放下已久的積怨,私下中秘密聯係,一為防止傅驚塵生事,二為找準時機,滅了他。

這幾日來,夜夜不能安眠,花又青都在想這件事。

她想要傅驚塵“改邪歸正”,想要他不要濫殺無辜,想他不要對那些門派步步相逼、趕儘殺絕,想要他不要步入歧途。

哪怕這隻是幻境。

縱使她在一年後便會離開,縱使她將再也見不到相依為命的這個傅驚塵,縱使事情將如馮昭昭所說,“天命不可違”。

花又青還是想要救他。

她深深吸一口氣,抬眼,看前方立於劍上的傅驚塵。

他沒回頭,作為大師兄,回程之時,必然要走在最前端,保護師弟們的安全。

天際間有濃濃的霧,柔軟潮濕的雲朵自她們身側飛過,翩翩若皎白羽翼。

花又青於劍上暗暗回憶,傅驚塵的第一次“揚名”,是因為什麼?

他那大魔頭的惡名,又是從何時開始傳的?

——喔。

因為他孤身一人,持著一柄鐵劍上了衣雪峰。

衣雪峰乃白衣派所在的位置。

百年以來,白衣派弟子始終過著青燈伴古佛的苦行日子,與人為善,少有交惡。

就這樣一個門派,一夜之間,被傅驚塵屠殺殆儘,不曾留下一個活口。

他甚至還用咒術起烈火,焚燒了白衣派的藏經閣,火燃七日,久久不滅,傅驚塵又設置結界隔開,無人能破,無人能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白衣派曆年心血徹底毀於一旦,千餘年的傳承就此斷絕。

玄門上,再無白衣派的身影。

那是……

花又青掐指算,心驟然一涼。

那是現實中的她十四歲——也就是她離開這個幻境一年後發生的事情。

也就是兩年後。

血洗衣雪峰白衣派後,傅驚塵就此聞名。

有人說他師承玄鴞門,但玄鴞門那邊卻不曾有人承認過這個弟子。

大部分時間,傅驚塵都是孤身一人。他的惡名遠揚起於屠殺白衣派,而近一步加劇他魔頭名聲的,則是接下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

同白衣派私交甚好的傲龍派掌門,揚言要為舊友報仇。此話一出,次日,弟子見掌門久久未起,房間中卻又有詭異肉香味。

弟子推開掌門臥室,隻見房中擺了炭爐,鐵絲網上,正烤著焦香的肉,油脂滴滴落,滋滋作響。

而掌門打坐姿態,坐於床上,雙目圓瞪,張著大口,唇角還有未來得及吞咽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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