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想明白了很多事,也可能沒有明白。”拉斐爾拉著他,坐到了水母館出口處的台階上,“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我並不後悔。”
“不後悔去做那些事,更不後悔和你成為朋友……可能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對戚有好感了,所以才會特地去認識你。”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夢中知道祂的身份後,才會想要第一時間見到祂,想要去確認,自己喜歡的到底是幻影還是真實。
在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時候。
這段時光雖然短暫,卻是他迄今為止的人生中,最具有意義的部分。
戚逐芳依舊垂著腦袋。
拉斐爾想要伸手把祂的頭發揉亂掉,讓祂顯得稍微有活力一些。
人造人抬起手,又無力地放下。
他的後背,應該是脊骨的地方此刻又痛又癢,似乎有什麼東西正迫不及待地突破那些鈣物質牢籠,從血肉裡生長出來。
可是他們此刻正聊天,所以他沒有覺得有多難以忍耐。
“可能會被其他人看到,所有你才暫時包下了海洋館。”
戚逐芳已經稍微冷靜了一點,“……你已經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是這樣嗎。”
確實是拉斐爾會做的事。
“有這樣的原因。”
拉斐爾咽下從喉中湧出的腥甜,“但更多還是因為我想和戚獨處。”
他開始絮絮叨叨說自己的私心,將名為“完美”的麵具又敲碎了一大塊。
“人的一生非常短暫,所以會對特定的人印象極為深刻,沒有那麼長的時間足夠我們去忘記,但是戚不一樣。”
“你來自更高的維度,和我們完全不同,甚至不會有時間的概念,無論是多深刻的東西,都可能會被慢慢磨滅掉。”
“非常地……”
拉斐爾想了一會,“殘忍。”
他不是不可替代的,他的那份喜愛也是如此。
“所以,我想要變得更加特殊,想讓你多記住我一會兒。”
拉斐爾拆掉發辮,把那幾朵被風揉皺的雛菊花放在掌心,讓它們被吹得更遠。
然後,他站起來,往台階下麵走了一階,轉過身正對著青年,對祂伸出了手:“可以給我一個吻嗎?”
他的眼睛的形狀已經有些奇怪了,比之前要凸出一些,瞳孔已經變成了渾濁的黃,眼白卻在陽光下泛著某種詭異的彩光。
鱗片已經爬過了下頜,同時,那些皮膚破損的地方一簇一簇生出了絨毛。
戚逐芳沒有辦法拒絕這個請求。
祂站起來,抿著嘴,準備親上去。
拉斐爾卻用手遮住了祂的眼睛,“……這個時候,就不要看著我啦。”
說著,他主動吻了上來,雙手環住青年的脖子,試圖隨著這個吻一起,將自己也完全送到祂的身體中。
戚逐芳聽話地閉上雙眼。
就算閉著眼睛,祂也能夠看見。
隱隱呈現出喙狀的舌頭扣開祂的牙關,抵著祂的上顎,反複流連。
人造人的力道依舊是輕柔,小心翼翼,從上顎掃到祂的舌頭,卷著祂的舌跟,一起糾纏。
戚逐芳也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抓住那一圈若隱若現的絨毛,主動迎合起這個吻。
喙一樣的舌頭甚至探到了祂的喉嚨裡,帶著某種癢意,讓人忍不住想咳嗽。
戚逐芳沒有咳嗽,更沒有推開他。
一對巨大的,閃著鱗粉的翅膀鑽破血肉,從人造人的脊柱上長了出來,接著,他的肋骨處也產生了異動,鼓起兩個小包。
稍微小一些的副翅也迅速長出。
祂忍不住摸上了那對新生的翅膀,罕見在接吻中走神。
就算變成怪物,也是拉斐爾。
祂並不覺得醜陋,相反,這對翅膀非常好看。
如果祂當時就把拉斐爾轉化成自己的眷屬,應該也會給他這樣一對翅膀的。
“這是最後一個吻了。”
拉斐爾覺察到祂的走神,停了下來。
縱容和無奈同時出現這個半怪物的眼睛裡,“讓我吻完吧。”
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已經不是人類的語言了。
戚逐芳睜開眼睛。
“不是最後一個吻。”
祂反駁了拉斐爾的話,更加主動地吻上去,帶著幾乎要把人造人完全吞吃下去的力度。
祂含糊不清道,“你的靈魂暫時被困在了這幅身體裡,但是人死後靈魂總會脫離出軀殼的……我會把你收起來,重新給你一個非常完美的身體。”
“除了吻,我們還可以做更加親密的事,比如交/配和繁衍。”
可靈魂隻有人類才有。
戚逐芳不確定在拉斐爾完全變成怪物的瞬間,他的靈魂會不會直接消散在這具身體裡。
“可是你看起來真的要哭了。”
拉斐爾伸手,撫上祂的臉,“……不要為我感到傷心。”
他明明應該和對方一起難過,分擔這份悲傷,卻打心眼裡感到開心。
這是私心在作祟。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儘管非常細微,但他依舊感到了“愛”的存在。
不論這份愛出於什麼,對他來說都已經足夠了。
“吃掉我吧。”
他這樣說,終於在心中勾掉了最後一個待完成事項。
在這幅待完成事項前麵,還有很多略過的部分。
包括一起去聽講座,包括去遊樂園的計劃,冬天的圍巾和想一起看的雪……自然也包括那頓因為意外來不及實現的午餐。
但人生總要有點遺憾。
“這是我最後的請求了。”——請以這樣的方式記住我吧。
戚逐芳沒有回答。
邪神沉默地,從那截正在和自己糾纏的舌頭開始,一點一點吞吃掉了他的內臟,以及體內的骨頭。
他故意讓拉斐爾感受到這個過程,人造人臉上已經看不出微笑,卻依舊傳來某種鼓勵和期待。
戚逐芳完完全全吃掉了他,把靈魂留到了最後。
它幾乎已經要完全消散,像縷煙,隻要風輕輕一吹。
裡麵也已經沒有了拉斐爾的意識。
可是,當祂沉默著伸出手,試圖吃掉它的時候,它卻朝前飄了飄,無比主動地融入祂的身體中。
一瞬間。
祂好像透過拉斐爾的眼睛,體會了這個人造人全部的人生,也看到他眼中的世界。
這似乎是最後一份禮物。
跌在台階上,祂眼淚不受控製地往外湧,上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見到塔維爾。
可是祂模擬出的神經和感知沒有出現任何錯亂,那些觸手仍然儘職儘責地工作,也沒有被分成兩半的感覺。
邪神摸向自己的心臟部位,那裡沉甸甸的,充滿了難以處理的複雜感情。
祂乾脆把心臟掏出來,看著它在手掌中跳動,帶出的細小觸手在上麵扭來扭去。
既然現在不可以,那祂就回到過去好了。
反正時間沒有意義,生活在過去和現在也沒有區彆。
把時間完全停在某個時間段,世界會變得怎麼樣,這個宇宙的命運又走向何方跟祂也沒有關係。
想要去見拉斐爾。
想要和拉斐爾說喜歡,然後和祂□□,直到這種感情完全被消磨為止。
……但是,如果這種感情完全被消磨掉的話,祂又要怎麼才能重新擁有呢。
戚逐芳沒有辦法處理這個問題,隻能茫然地盯著那顆心臟發呆。
之前被風吹走的雛菊花又被吹回了祂眼前不遠的地方。
一隻腳踏上去,無情地碾碎了它。
來人俯下身,愛憐地支起祂的下巴,迫使祂抬起了頭。
“真狼狽啊。”
祂這樣感慨。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上一章
基友:你以前是“什麼斷情絕愛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基友:你現在“像個人了”
基友:我給予你我的最高讚美
……然後把這句話轉給基友[另一位]看,她:笑死。
然後我和她說接下來的發展,她:問題不大。
她接受良好,但是很顯然,在這樣形容的基友那裡,我又不是人了(。)
可是已經在儘力委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