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嘛,一乾鄉勇團練、地痞無賴出身的人,那裡談得上什麼勇氣,看見林昭親兵凶神惡煞的衝進來,已經是慌了。
這些烏合之眾怎麼能跟林昭親衛這等錦衣衛精銳相比。
縣城內喧嚷陣陣,平民百姓都是提心吊膽,可聽到外麵廝殺陣陣,卻沒有波及自家,這心裡的害怕慢慢變成了驚奇。
這一曰,城內勾結海盜的窩主,在城內橫行霸道的地痞無賴,聚賭招瓢的混賬,都是被一掃而空。
城內這般,城外也是如此,由炮艦上的炮兵和水手組成的隊伍在本地眼線的率領下,將城外各處做非法勾當的窩子都是清剿乾淨,此外還有兩處寺廟也被端了。
城內斬殺上百人,抓了上千人,忠勤伯府上也抓了近兩百號人。
城裡百姓當中,有那和殲惡之徒做鄰居的,聽著鄰居的慘叫求饒,想去幫忙的心思沒有,暗自覺得痛快的倒是不少。
等到出門後,鄰裡街坊的彼此打聽,都知道那些在縣城內胡作非為的人已經被抓走了,有的惡人因為反抗還被當場格殺,都覺得頗為痛快。
不光是平民百姓覺得高興,就連城內的那些本分傳家士紳們也覺得的好,
他們對林昭到來沒什麼指望,那忠勤伯是個武夫,又是個撈錢高手,他來了彆加倍的禍害大家就好,那還指望他綏靖地方。
沒想到,這位忠勤伯還真就做了,用的是雷霆手段,也就是一天的功夫就將城內城外的牛鬼蛇神一掃而空。
這個還不算,城內城外做公的也都被抓起來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這一乾人不知道維護地方,反倒是和殲人賊匪勾結禍害百姓,早就被人恨之入骨,抓了下麵的賊人,這些做公的不抓,早晚還要養出禍害來。
第二天,林昭的書信快馬送到了鬆江府城,給鬆江知府簡單說明了在華亭縣發生的情況,書信上說的很明白,肅清鬆江,你若是不做,那麼我做。
看到這個之後,再加上從那邊傳來的種種消息,鬆江知府上下都是驚懼凜然,鬆江府各個縣也都是凜然,上上下下開始整肅抓人。
於是孝德八年十一月之後,鬆江大治,路不拾遺。
當林昭準備好好治理鬆江之時,馮紫英快馬加鞭,來到了鬆江來尋林昭,吞吞吐吐了半日,說要求娶惜春。
“什麼?你不遠千裡跑到這裡,就是為了這件事?”
林昭覺得完全無法理喻。
你走的不是情種路線啊!
再說你不是有個紅顏知己秋娘嗎?當初大家還在終南山溫泉莊子一起度假過。
退一萬步說了,你對惜春一見鐘情,情難自已,大不了在長安城托人求親便是,你偏偏不遠千裡,跑了半個多月,來這裡向我求助?
你腦子有病嗎?
“林大哥,對於你來說,這是小事,可是對於我來說,這卻是大事,關係著我家族傳承呢。”
“我和秋娘好幾年了,但是我家裡的情況也好,秋娘出身來曆也好,都做不得主妻,而惜春姑娘從容大氣,藝術造詣深厚,還懂什麼西洋畫,這是妻子的不二人選,我定會好好待她,絕不辜負。”
“之所以千裡迢迢來找你,是因為我決心已定,不願意事情再起波瀾,正怕彆人辦事不利,反倒不美。”
說了半天,還不是和我一樣,是個大豬蹄子!
林昭想了下道:“四姑娘還小。”
馮紫英抹了把臉道:“沒事,我等得起。”
林昭道:“她的哥哥侄子俱是混賬之人。”
馮紫英冷笑道:“我也不是沒手段的,他們不敢來惹我的。”
林昭又道:“她被她哥哥侄子嚇怕了,很有些冷心冷情的意味,隻怕將來做不得賢妻。”
馮紫英誠懇道:“我這些年也見了許多美人了,各種絕色的都有,連番邦的也見過。隻是見多了,反而沒了當初那些激情。就如林大哥你當日所說的,美人再美,也不過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有什麼不同?況她們與我交好,根本不是真心為我這個人,而是為了我的身份、我身後的馮家。故我也想好了,皮囊再好,也抵不過心意相通,秋娘又做不得正室,我是真心想求娶四姑娘的。”
大豬蹄子的理由倒也冠冕堂皇。
但是從內心深處,林昭卻沒有打算拒絕的心意。
若是惜春也說起了親。
大觀園裡可就隻剩下探春了。
如果賈母和王夫人依舊視若未見,足以說明他們有多冷心冷肺。
不過也正好方便自己推行計劃。
想到這裡,林昭皺眉道:“你也算是陛下的心腹了,該當知道,她們家早晚是要敗的。雖然她的嫁妝都存在我這裡,不至於沒了活路,但身份上將來必是不配的,你家裡也肯願意?”
馮紫英聳肩道:“家父就我一個兒子,若我不願意的,他們再怎麼逼迫,也不會有嫡孫,故我家裡不是問題他們盼孫子都快盼成望孫石了。”
林昭道:“你這樣威脅你家裡,你家裡難道不會對四姑娘有意見?”
馮紫英笑道:“彆家的或許會,但我家是肯定不會的。我老爹和我老娘,是十分疼愛我的,說是“二十四孝”也不為過。為了我,彆說是個琅郡主身邊的女官了,便是官府裡的罪犯,他們都能想法子給她個清白出身。”
林昭點頭道:“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便寫一封信給璉二奶奶,她才是正經能辦成此事的人。”
馮紫英抱拳道:“大恩不言謝,兄弟我一生的幸福就靠你了。”
林昭白了他一眼,隻覺得依舊完全不可理喻。
再怎麼說,馮紫英也是因為娶個老婆,才不遠千裡過來的。
但他老子可是神武將軍馮唐,依著這個家世,能和惜春訂親完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賈珍和賈蓉隻怕很不得跪在地上,將賈惜春送到馮府去。
可是馮衙內偏偏不這麼乾,非要來找自己。
正是無法理解。
不過林昭並沒有直接寫信給鳳姐,而是給妹妹黛玉寫了信,詳細的告訴她這件事,請他代為處理。
黛玉如今做琅郡主許久了,居移氣養移體,早就不是昔日小小姑娘。
她收到信之後,直接告訴前來送信的馮紫英,抿嘴一笑:“馮大哥,既然我大哥來信,這事我便義不容辭了。我這便請來鳳姐,馮大哥且先在屏風後麵等候。”
客廳裡自然不止是他二人,還有丫鬟婆子等,馮紫英躲到屏風後,也不會造成什麼傳言。
鳳姐聽說是馮紫英,便猶豫了:“神武將軍家,門檻會不會太高了?如今四妹妹看著和他是門當戶對,可將來……。尤其是四妹妹還小,虛歲十四,周歲才十三,要成親起碼得再兩年,這兩年間會有什麼變故,誰也不知。我聽說,那位馮武備是個風流人物,年紀也不小了,虛歲都有十八了吧?身邊又有一個美妾秋娘,這樣的人物,將來怎麼可能真心待四妹妹?四妹妹被我們府裡那群人嚇怕了,就差剃頭發去做姑子了,若不是能全心全意待她的人,四妹妹也必定不肯用心待他,這樣兩人的日子怎麼能過得好?林妹妹,我想過了,四妹妹還是適合一些清淨的人家,比如邢蚰煙夫君那樣的,就很妥當。”
馮紫英在後麵聽了,急得半死,偏又不敢發出聲音,隻好暗暗祈禱黛玉幫他說好話。
黛玉笑道:“二嫂子有這個顧慮是人之常情。隻是你顧慮的這些事,哥哥事先都問過馮家大哥了,人家說了,不介意,故我才來問二嫂子。”
道:“馮大哥算是我大哥的好友兄弟,我哥哥信裡說了,他是知根知底的,最是講究信義的人,他若應了什麼事,除非真的無法做到,否則必是遵守的。”
鳳姐聽黛玉如此說,又知道是林昭的意思,不由得思考起來。她知道林昭不是無的放矢之人,若不是真問準了,依他那冷淡的性子,是絕不會開口問的。
隻是馮家真的是個好選擇麼?四妹妹情況特殊,又有那樣一對名聲在外的兄侄帶累,差不離的人家都不定能看上她,這也是鳳姐不願意現在為惜春看人家的原因,本來選擇範圍就小,若再碰上勢力人家,今後自己敗了,惜春可怎麼辦?倒不如到事情都完結後再說,便是人家平常些,至少兩家情況都擺在了明麵上,將來惜春也不會因這些被夫家拿捏。
見鳳姐陷入沉思,黛玉笑道:“二嫂子,依我看來,寧府的那個,不問我們也知道結果,橫豎隻要他們一聽到是神武將軍家,必是什麼都肯應的。但馮大哥求的是四姑娘的心甘情願,故托我這麼一問,也算是表誠心。二嫂子,咱們都不是那種迂腐的人,這事你不妨直接問四姑娘,問問她的意思罷。”
鳳姐點點頭:“罷了,既然馮家誠心,我們也不能不近人情,硬生生把好親事往外推。且請你等上一等,我親自問四妹妹去。”
黛玉擺手道:“請吧。隻是千萬記得我們還在這裡等著你們回話呢。”
鳳姐答應著,自去了。
……
惜春聽鳳姐說完後,愕然了。
鳳姐細細給她分析道:“馮家和咱們家是老交情,也算門當戶對,對咱們家的情況知根知底,又和林表弟交好,林表弟問了,他們家對咱們家的事情不介意。若林表弟問準了,這事就必然是真的,故兩家家世上不成問題。馮紫英本人呢,也是個年輕有為的,年紀輕輕就是正五品的守備,和林表弟、琴丫頭家的詠春侯世子、英蓮家的蔣公子他們交好。若你嫁了他,今後你們姐妹還是能常常相處,不必因著夫家關係重新適應。這些都是優點。缺點是,這位馮公子人物風流,以前是十分能玩鬨的人物,聽說現在還有一個叫秋娘的美妾。如今雖說他在林表弟那裡保證了,但將來會不會複發,也難保。再就是他是家裡的嫡長子,也是馮家的宗孫,他的媳婦將來必定要是能獨當一麵的當家主母,一族宗婦,你這性子,嫂子擔心啊。”
惜春細細想了會道:“嫂子,應了吧。”
鳳姐挑眉道:“你想好了?”
惜春點頭道:“嫂子的顧慮,我十分清楚。可是,要找到一家,和林姐姐、英蓮他們夫家交好的人家,又能不計較我們家事情的,委實太難了。就為了這一項優點,嫂子說的那兩件缺點,我都可以忍了。”
“況那兩件缺點,第一件他在林表哥那裡保了證,林表哥又親自開了口,我想著,他便是一生不能保證,但頭幾年必定是好的,至少在我生子前他是決計不會鬨出什麼打我臉麵的事情來的這世道,能這樣的人家已經算很好了,其他的我也不能強求。再就是,當家主母、宗婦的事情,林姐姐說了,我命由我不由天。這麼些年來,嫂子、林姐姐、兩位嬤嬤都教了我許多,我雖說學的不認真些,到底也有了基礎。加上從現在開始認真學,難道還怕學不會不成?二嫂子,我也是很聰明的。”
鳳姐長長的“嗯”了一聲,也不拆穿她,忙風風火火的趕去林府回話了。
馮紫英在裡麵聽到鳳姐說應了,大喜,忙不管不顧的跑了出來,對著鳳姐就是鞠一大躬:“謝謝二奶奶成全。”
鳳姐給馮紫英嚇了一跳,王嬤嬤、豐兒忙站到了鳳姐麵前。
鳳姐從縫隙裡見到馮紫英被容嬤嬤直接拽到屏風後,忙笑道:“哎呦,容嬤嬤,算了吧,馮守備也是歡喜。隻是馮守備,我話先撂在這兒,既然是你們家先上門求娶的,你也是保證過的了,日後可不能因為我們家有事情了,就學那沒良心的梅翰林家,鬨著退親。”
馮紫英在屏風後點頭不止:“二奶奶放心,這事我早已和家裡說過了,他們也商議過了,都是同意的。”
黛玉皺眉道:“梅翰林?先前和琴姑娘定親的那家?他們家又怎麼了?”
馮紫英鄙夷道:“他們家,先前攀高枝了,便嫌棄薛家是商賈人家,悔了和薛家的親,最後反倒是成全了小柳。如今因幾個月前的事情,平安州節度使李家敗了,他就又攀上了那個賈雨村,悔了李家的親。最惡心的是,為了讓自家麵上好看,還造了李家姑娘的許多謠,壞了那姑娘的名聲,那姑娘不愧是闖王後裔,也是個節烈的,便一死證了清白。這下好了,他們家的名聲便徹底壞了,也就賈雨村那個沒忌諱的,還肯將自家姑娘許給他們家。要我說,人家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他們家是一家有子百女配,也忒不是東西了。”
黛玉冷笑道:“你還彆說,這次他們家求的這個啊,和他們家還真是絕配,一個薄情寡義,一個忘恩負義,可不是絕配麼?”
鳳姐和馮紫英聽說,俱笑了起來,連聲道:“還真是,絕配!”
……
寶琴聽說梅家的事情後,也是心有戚戚:“幸好,幸好我當初聽了王妃的話,退步抽身早,否則如今一死以證清白的人就該是我了。”
黛玉厭惡道:“如此薄情寡義,算什麼讀書人。”
惜春翻著賬本子道:“林姐姐難道沒聽說過“仗義每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嗎?曹雁澤的詩流傳的不多,這幅對聯卻是極佳的,足以流傳千古。”
惜春說完半天,都沒聽見回應,便從賬本中抬起頭來,見黛玉、寶琴俱稀奇的看著她,便奇怪的問道:“怎麼了?你們怎麼這麼看我?”
寶琴笑道:“郡主,到底我是看花眼了,還是進錯門了?怎麼我們一向自詡清高冷淡、隻喜歡畫畫的四姑娘,居然在翻賬本子?”
黛玉配合笑道:“啊呀,衛少奶奶,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們四姑娘啊,剛定了親,定的是神武將軍馮家的獨子。如今啊,她為了將來能做個合格的當家主母、一族宗婦,每日都在認真學習管家理事的本事,連畫畫本事都丟在一邊了。”
寶琴握著帕子笑道:“哦原來如此啊,馮公子真是有福了,我們四姑娘能這樣待他。”
黛玉湊到了寶琴身邊,笑道:“哎呦,衛少奶奶,這你就不知道了,那馮公子啊,感念四姑娘一片真心為他的情義,日日打發人送東西過來呢。我們四姑娘呢,那雙平常隻肯拿畫筆的手,如今不僅拿起了賬本,也拿起了針線,見天的給馮公子做回禮呢。”
寶琴長長的“哦”了一聲,學著唱戲的腔調,笑道:“原來是郎有情妾有意,好一對恩愛互敬的鴛鴦夫妻啊。”
黛玉亦以同樣的腔調回道:“可不是嘛啊~。”
黛玉和寶琴一唱一和的調笑著,惜春先是羞紅了臉,後來乾脆惱了起來,也不看賬本了,撲了過來就要撓她們的癢癢,黛玉忙躲到一邊去了。因她如今有孕,故惜春也不管她,直接轉身壓到了寶琴身上,雙手齊出,直把寶琴撓的直求饒。
黛玉一邊笑的幾乎岔了氣。
三人鬨了一頓,起來重新梳妝後,方坐在一起好好說話。
黛玉問道:“你過禮的時候,我也不好過去,也不知道情況。你的禮儀是二嫂子還是那府裡的尤嫂子給你辦的?”
惜春笑道:“自然是二嫂子我那好哥哥也不信任我那嫂子的。”
黛玉道:“那就好,二嫂子會用心的。”
寶琴道:“如今四妹妹也算終身有靠了。咱們這麼一乾姐妹中,也就剩探姐姐和珠大嫂子家的李琦姑娘了。李姑娘也就罷了,有她母親做主,將來終身不會差到哪裡去。可三妹妹呢?她如今可有什麼想法?”
惜春歎道:“她還能有什麼想法。不過是能樂一日是一日了。我定親時,她曾過來和我說,她如今隻求能不為妾就好。”
黛玉眼睛眨了眨,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卻沒言語。
寶琴歎息道:“便是不能為妾,也不會是什麼正經好人家。”
惜春冷笑一聲,說道:“明年恩科就開始了,隻怕二老爺和二太太會好好挑選一番,說不定是哪家家庭背景深厚之人呢。”
寶琴歎道:“探姐姐命苦啊。”
黛玉搖搖頭,笑道:“那也未必,說不定時來運轉,心想事成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