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被嫌棄了?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裴陌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現在的情緒波動有點大,已經乾擾到了他理性思維的運作——然而他也是最近才遭遇這種感性情緒衝擊的,所以對控製情緒還不熟練,目前還不能做到高效掌控自己的情緒。
從前確實有人說過他不近人情之類的話,但從來沒有人否認過他的實力,更彆提說他不夠優秀之類的了。
他對自己向來有非常客觀的評估,他雖然可能無法在每一個副本中都拿到第一,但是他無論在哪裡都一定屬於最頂尖的玩家梯隊,這絕不是自誇。
那麼阮瑩對他到底有哪裡不滿呢?
裴陌開始快速回憶自己與她的點點滴滴。
以前……他確實做錯了事。但是進入這個副本以來,他一直都對她近乎百依百順,無論做什麼事情總是將她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時時刻刻想著怎麼讓她生活的更舒適,更開心。
哪怕她一直對他不冷不熱,甚至有時候還故意用言語激他,但是他對她的態度依舊沒有改變過絲毫。
裴陌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束手無策——她就像是一捧雲霧般蓬鬆的棉花糖,寵著怕化在手心裡,嚴厲地對待又怕那輕易散去的糖絲破碎了。她是那麼的嬌弱敏感,出了任何差錯都會引來意想不到的傷害,但是遠離她,又怕在無人看護之下,風一吹,那蓬鬆著的糖絲就散去了。
他忽然想起那句話“如果我去林妹妹處,足以致疾,如果我不去林妹妹處,足以致疾。我要麼去,要麼不去,總之皆足以致疾。”雖然他和賈寶玉簡直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但是這句話與他眼下左右為難,進退不得的處境,何其相似。
他真是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了。
這段時間以來,阮瑩的種種表現都讓他感覺到了她對他的抵觸。如果說解散隊伍是她希望得到的結果,那麼他也不是不能成全。
可是……如果他不一直看護著他的話,他真的怕她拿生命當兒戲,在某個意外中徹底死去。
她雖然實力很強,但畢竟還是欠缺遊戲經驗的。
不知為何,一想到這樣的結果,他就不由自主地感到強烈的不安。
就好像阮瑩真的會因為他的離開而死去,這樣的結果真實到仿佛已經發生過,他甚至可以真切地感受到那種悲痛欲絕心情……
如果他當時沒有離開那座城市,之後的一切會不會有所改變,她是不是就有希望活下去……他絕對不能重蹈覆轍。
他忽然感到一陣頭痛欲裂,又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裴陌收了收心神,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真的想和我解散隊伍嗎?”
阮瑩自然也將裴陌變化莫測的複雜情緒收入眼中,看著他心中似乎被糾纏住,找不到出路的樣子,她便感到了一種複雜的快意。
與此同時,她心裡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因為她接下來說的話會有點狠毒,甚至於是她此生說過最狠毒的話了。
抱歉了。
隻此一次。
她報複完之後,她和裴陌就真正的扯平了,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上都兩不相欠。
“是的。”
阮瑩深吸了一口氣,下意識地將指尖扣入掌心,然後平複了一下心情,用她所能達到的最冷淡的聲音說道。
“你根本不配當我的隊友。”
“我的績點在四千多人中排名第一,而你呢,都已經排到一千多名去了吧?”
“就是因為這個?”裴陌愕然,隨即有些哭笑不得,“我可以解釋……”
然而,阮瑩根本就沒有聽他說話的意思,而是接連不停地繼續說下去。
因為她的目的不是和他好好溝通,而是徹底拉開兩個人的距離。
“果然你是攻擊型玩家,到了不可以用武力威脅彆人的副本裡就束手無策了吧?何況,你的性格也讓我難以接受。”
“自私自利,以自我為中心,為了遊戲通關可以使用任何手段,謊話連篇,高傲自負,以為所有人都可以被你玩弄於鼓掌之間……”
阮瑩毫不畏懼地抬頭與他對視,看著他的目光一點一點冷下去。
“你自己覺得,你這樣的人值得彆人將安危托付給你嗎?”
“何況就算是相互利用,你也沒有什麼值得利用的地方呢。”
她唇角邊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依舊溫柔甜美,卻在此刻顯得殘酷至極。
“你的智商雖然超出普通人許多,但是情商挺低的吧,根本不知道如何說出讓對方願意接受的話。在和我溝通的時候,你隻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做你認為正確的事,不懂得傾聽我的感受,隻會讓我越來越討厭你。遊戲裡多的是需要和人溝通的地方,像你這樣隻會使用武力的實在是太低級了,甚至可能會拖我的後腿。”
裴陌目光中的寒意越來越盛,神情逐漸變得冷漠而平靜,如披冰雪,而阮瑩卻能窺破這層玄冰之下,被他極力克製住的另一種情緒——竟然像是知道了自己最在意的人在心裡將他無限度的歪曲誤解。
在憤怒,失望,憤恨,後悔之後,那潛藏在最底部的是一種被驕傲掩藏住的支離破碎。
受傷——很榮幸,她終於在他身上看見了這兩個字。
“那麼,你一開始為什麼要答應組隊?”
他的聲音不複之前的清冷平靜,而是帶了一點諷刺自嘲的意味,唇角邊甚至帶著一抹嘲諷的笑意,像是自暴自棄,又像是風暴來臨之前的預兆。
“我從來就沒有考慮過真正的與你合作組隊呢。我不是說過嗎?你不配做我的隊友。”
阮瑩的笑容更燦爛了,配上那一雙澄澈又溫柔如羊羔的眼眸,顯得那樣得單純無害。
“我一開始不是拒絕過你了嗎,是你非要堅持,所以我也就順勢利用你一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