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裴陌修長的手指扣住了掌心，掐出一道印痕來，心中不由的一頓。
但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她立刻又接上了之前的情緒。
機會千年難遇，不可以半途而廢啊。
隻此一次。
“在遊戲剛開始的時候，你就買了那麼多東西送給我。我怎麼會不知道從你這麼以利益為中心的人手中白送出的東西，都是要我之後付出代價的呢？你不過是企圖用這些東西討好我，麻痹我，然後在我放鬆警惕後利用我，露出你的真麵目罷了。”
阮瑩滿意的看見裴陌的臉色驟然一白，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看到那些虛情假意的禮物，我隻會覺得難受。”
裴陌的手不由自主的攥得更緊了，那雙黑沉不見底的眸中極力壓製著某種情緒——那像是宇宙奇點般滾燙而熾熱，蘊藏著巨大的能量，似乎下一秒就會衝破邊緣，瞬間膨脹占領整個世界。
阮瑩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倆現在正處於組隊狀態，他就能直接對自己動手了。
而她卻要繼續加深這重傷害，希望能給彼此一個了結。
“不過，從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打定了主意。”
“我正好可以趁此機會白嫖一點物資，這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麼壞處……我什麼都不用付出，甚至對你冷言相向，就可以獲得這些東西。”
阮瑩將裴陌神色的變化收入眼底，情緒也慢慢激動起來。看著眼前這一張臉，她就想起了在古堡伯爵副本中的最後一幕，也是眼前這個人低頭在她脖頸處落下了一個輕柔似吻卻無比殘忍的咬痕。
那種被人完整的欺騙和利用後的受傷，那種最後一絲光亮也泯滅成黑暗，反而在心中劃出刀痕的絕望……一切又重新湧上心頭，讓她不由得微微戰栗。
那麼現在呢？
你能體會到我當時的心情了嗎？
能感受到乾澀在眼眶裡，甚至沒有資格現世的淚珠了嗎？
從深淵中亮起的裂縫中拚儘全力出去，最終掉入了另外一個深淵……不，對你來說，僅僅是深淵向你敞開了懷抱。
如此說來，你終究比我好受一些。
那麼現在，你終於可以明白，有些事情不是積分能解決的了嗎？
她抬頭凝望著裴陌的雙眸，希望看穿那裡麵的情緒。
“事實證明，你的工作效率果然很高。”
“副本才過去了短短三天，你就已經收集了這麼多信息，白送了我這麼多禮物，而在遊戲合同的監督下，壟斷販賣蒸汽眼罩的全部金額都進了我的賬裡，今天早上你還很高效率的給了我一份特殊物品信息清單，方便我轉手賣給百曉生呢？”
“肖宜川？”裴陌突然蹙起了眉頭。
阮瑩立刻意識到了什麼。他們之間似乎是認識的，然而肖宜川在描述那個販賣蒸汽眼罩的人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絲毫他們認識的意思，也就是說……
但是眼下顯然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好時候。
“你就是想和他組隊嗎？”
裴陌的眼神忽而變得更加幽暗，漆黑的眼眸中隱藏著的不僅僅是怒火，更多了一絲敵意，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他們之間似乎有仇。
那似乎正好可以為她所用，她要抓住這個機會。
於是，她大大方方的點了點頭，臉上依然帶著淡淡的笑意。
“是的。”
“噢，我忘記和你說了，這也是我剛開始答應和你組隊的原因，我需要收集關於你的信息，然後同步告訴肖宜川。”
“他給了你多少積分？”裴陌打斷了她的話。他說這話時微微氣喘，像是急著把話脫口而出，又像是被氣得不輕。
“也不多嘛……”阮瑩的語氣中帶著諷刺和戲弄般的嗔怪，似乎是在埋怨他賣不了幾個好價錢，“也就幾個遊戲道具，外加承諾讓我進入公會，享受最高級彆的福利待遇。”
“至於現在嘛……他說我把任務完成得很好，好到超乎他的想象。”
說到這裡，阮瑩停了下來，朝著裴陌甜甜一笑，“我可真要謝謝你呢！”
在話說出口的那個瞬間，她滿意地看見裴陌愣在了那裡，本來冷若冰霜的目光，卻忽然帶了幾分迷茫——由不可置信所產生的。
他從來沒有想過阮瑩會這樣做。
因為他潛意識地相信她。
一個沒有求生欲的，對自己的一切都很看輕，善良到可以為他人讓渡利益的人，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如果她是能為利益所驅動的人，那麼之前兩個副本的一切都根本不可能發生。
而且……他對她的相信幾乎是直覺和本能，深深烙印在他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某片模糊的記憶裡。
哪怕到現在這個地步了，哪怕理智已經確認了她就是在通過這些惡毒的手段來針對自己，但是在他的心底深處，這種認定依舊沒有動搖。
隻是，他現在卻靜不下心來思考這些了。
被欺騙，利用，背叛後的憤怒，真心被扔在地上任塵土碾壓的失落，所有的付出都落入了彆人設計好的圈套……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著，喉頭滾動了一下，強忍著這份痛苦。
他們所在的是一個僻靜的角落，沒有車鈴聲，沒有行路人，甚至寂靜的連風聲都沒有。